《开茶庄后我成了最大绿茶》 第1章 刁仆 夏末将秋,日头的炙热下去,一座老破庄子外面的场坪中,聚了好些吃完晚饭,乘凉做活,闲聊唠嗑的妇人。 许屋坳的老庄子早就没人住了,八年前搬进来一个小姑娘,来的时候倒是气派,当时还以为是怎样的人家,给乡下这些人生了好些谈资。 “隔壁昨个儿来了乌泱泱的一大批人……我家来福叫了半宿。”一个妇人揉了揉青黑的眼圈,挑拣着篮子里的线头。 “没看见脸,穿的都是顶顶好的料子,跟刚来那会儿阿朱打扮的差不多,看着不一般啊。” “那还不是章婶子扒了给她家那小子穿了,老东西真是没脸没皮,可怜阿朱那丫头……那么小就要上山干活,我家妮子这个年纪都坐不住的。” “呸呸呸,你俩别提晦气的。”旁的人努嘴,一脸不满。 啧啧声中,妇人皱眉,又忙阿弥陀佛拍拍嘴,低头忙活手上的活计了。一旁蹲在地上做木工的男人闷闷出声:“阿朱怎么就晦气了,兰兰有她一半懂事就好了。”换来了妇人的一顿捏掐。 一个穿着宽大破旧的粗布衣裳,身形看起来约莫十一二岁,面色蜡黄,一看就营养不良的小女孩从庄子出来,正往外走去。 “阿朱今天又去种地啊!”男人把钉好的小板凳递给自家媳妇,话还没说完就被拉扯着进了家门。 “没,宋叔好,嬷嬷让去买点好吃的。”苏银朱回完话,也没看对方,又低头贴着墙根走了,一副怯生生的样子,额发下一双眼睛,却乌溜溜,黑的吓人。 拐着小道,她又去买了条新鲜的活鲤,卖鱼的老婶子看她可怜,少收了一文钱。 路上,苏银朱一手拎着鱼,一手晃着手里仅剩的三枚铜板,不知是在对谁说:“还真是像的很,你没爸爸妈妈,我也没有,你的姐姐是明珠,我的弟弟……某种意义上,也是。” 昨天苏府的人走后,苏银朱给章氏端茶倒水,套出了不少有用的东西。章氏只当是她学着几个婢女讨好,压根没人发现面前的人已经换了芯子。 苏银朱,21世纪的闽北一级点茶师,从小在师傅手下摸爬滚打,十八岁出师,叱咤闽北茶行十六年,一场车祸,睁眼就成了这个苏银朱。 一个天煞孤星命格,被父母送到乡下山庄的不详之人。 正当她还在回想,脑子里的电子音又响了一遍。 【请宿主尽快完成新手任务:重回苏家。】 苏银朱:“喂…” 这个随着原主记忆涌进她脑子里的系统,说是茶香四溢系统,怎么这么像那种女配穿书改命系统呢? 想到这,苏银朱反复梳理了原主的记忆和身份,越想越觉得没错,又问了一遍:“你真的不先带我走一趟剧情吗?” 系统:【……】 苏银朱:“没事。”反正和女主抢男人什么的,她志不在此。 系统:【请宿主尽快完成新手任务。】 苏银朱没再搭理它,就算这个系统不说,苏家也派人来接她回去了。 苏银朱洗完手正想坐下,章氏来了,进门一脚把人踹倒,接着便是习以为常地破口大骂:“小贱蹄子,你脑子让狗吃了,你不去收拾等着我来做给你吃吗?还当自己是苏家二小姐呢?” 苏银朱胸口钝痛,一口气涌上心头。但想到明天就要离开这回到苏府,她把喉咙里的腥甜咽下,爬起来给章氏拍拍顺气:“嬷嬷,气坏了可不好啊,喝点水,这不是德哥找了新差事,庆祝一下嘛。” “少来碍眼,嗬……啐!”章氏吐出一口浓痰,端起杯子,喝了两口水,又咂着嘴,心想着贵人给的好东西可别浪费,宝贝的很。 她想到那个人答应她们娘俩的事情,心里又高兴了几分,看这小丫头片子也顺眼了些,从手上取下一个金镯子丢给苏银朱。“这个戴上,去叫阿德来吃饭,去烧火,把自己洗干净点。” “好。”苏银朱低眉顺眼恶地拿着鲤鱼走了。 这老东西前几年还紧着苏银朱苏家大小姐的身份巴结,后面苏府只管给些银钱打发。章氏逐渐就露了本性,但也就言语上讥讽原主,这一年来是装也不装了,动辄打骂。 她也不怕苏银朱回了苏府有她好果子吃。 不对,为什么章氏可以这么胆大妄为,难道是有人给她撑腰。苏银朱摸了摸兜里的金镯子,这做工,是苏府的东西不假,但样式看起来是时兴的款式,怕是有人给章氏额外塞的油水。 苏银朱一边想一边去了西厢房,里面有个穿着不合身的女儿家样式的小夹袄和缎面裙子的男孩,他就是章德,一副痴傻的模样,涎水滴在衣服领子上。 章德是章氏的儿子,据说是小时候撞坏了脑子,落得一副痴傻的样子,章氏对这个呆傻儿子可谓是极尽宠爱。 “嬷嬷叫你吃饭。”苏银朱说完便转身准备去柴房烧热水,思索着最近一年发生的事情,找寻着那个关键的时间节点。 “阿朱……媳妇……睡觉…嘿嘿……”章德一边傻笑一边走过来想要抱她。 媳妇? 苏银朱敏锐的听到了这两个字,一个转身躲开了,举着手里的鱼,大声说道:“嬷嬷今天做了鱼,你最喜欢吃的红烧鲤鱼,红烧的,好吃的。”章德听到果真就去找章氏了。 看来……这二人是想把她给强行留在这庄子里,也不知是何人的授意,对方的心思也忒歹毒,竟要将她许给一个傻子。这个新手任务,果然没她想的那么顺利。 苏银朱做好红烧鲤鱼,端去给那母子二人,受了一顿讥讽谩骂之后权当没听到。 她在旁侧的柴房,忙活了半天简单的做了俩面疙瘩窝窝,囫囵充个饥,又洗漱好自己。 走近大厅,碗筷落地清脆的碎裂,伴随着重物倒地的声音,苏银朱一惊,传来了章氏的哭叫声。 “我的儿啊……你……不得好死,你怎么敢……”章氏抱着死去的章德痛哭流涕,口鼻流血,自己俨然也是快不行了,看到苏银朱进来,眼珠子都要瞪出来:“老天……不会放过你的。” “……”苏银朱快步上前,章德的脸色发白,嘴角残余呕吐物,这明显是中毒的症状,再一测鼻息,没救了。 “咳咳咳咳咳……就是你……”伴随着血沫的咳出,章氏大喘着气。 苏银朱站起身来,看到了桌上的茶盏,端起来一嗅。 ——甘草。 这可是贵重药材,也不知章氏从哪里搞来的,这剂量泡茶喝。 甘草和鲤鱼性味相克,是断断不能在一起食用的。 事情了然,章氏并不知道甘草不能和鲤鱼一起吃……显然她给宝贝儿子喂了不少,不然不至于比她更先毒发身亡。 “这才是人在做,天在看。苏银朱早就被你给折磨死了,你不知道吗?”苏银朱轻轻拍了拍心口,一反往日的怯弱,垂眼看着地上的两人,轻声道:“章嬷嬷,你儿子确实是不得好死了呢。” 旁人不知道,可她清楚的很,章德对在院子里洗冷水澡的小苏银朱起了邪念,欲下手不成,自己磕倒在院子里的井上才摔傻了。那时苏银朱才十二岁! “鬼……你是鬼……苏家当初就该……”章氏大喘气,吐出一口血,说出了她最后一句话:“溺死你!” 说罢,歪着脑袋,没了气。 苏银朱挑了挑眉,溺女婴啊……真不巧,她小时候就是被师傅从河里捞出来的。 把章氏二人的尸体废了老大劲拖到西厢房,人虽不是她杀的,但若仵作查出了章氏母子中毒身死,少不了别有用心的人在苏银朱的身上做文章,到时候她可百口莫辩。 最好的办法就是,意外,再加上意外。 苏银朱笑了笑,使劲吹旺柴房的灶火,看着火顺着她脱在柴房的衣服爬到西厢房窗下,在那里,紧挨着柴房烧火时囤着的柴火。 【警告!警告!请宿主尽快完成新手任务!】 苏银朱暗呸一口:“我要是一不小心烧死了我自己,我看你这个系统还有啥用。” 穿着一身被烧的破破烂烂的衣服,脸上乌漆嘛黑,手上都是血泡,赤着双脚的苏银朱挨家挨户拍门求救:“救命啊!走水了救命啊!” “别去,那丫头命太硬了,万一克到我们头上怎么办!”出来看情况的人们议论纷纷,却是无一人想去灭火。 “以后少往来,早就说了她晦气的很!”还有人紧紧关着大门,叱骂着家里的小孩。 也有实在看不过去的,丢出来几个破盆子,意思是让她自己想办法。 “我晓得我不招人喜欢,我这辈子也落不着个好的,嬷嬷照顾我养育我这么多年,宋叔!帮我啊宋叔!”苏银朱哭的撕心裂肺,竟晕厥了过去。 “别拦着我!”宋叔是个实心肠,挣脱了自己婆娘,就要出去灭火,喊道:“要是烧到了谷场可就完了!” 苏银朱特意挑的是最靠近许屋坳谷场的西厢房,风势也正好,不可能没人去灭谷场的火,西厢房她当然是不想要了,可偌大一个庄子全烧了那太划不来。 - 苏银朱是被一盆冷水给浇醒的,刺眼的太阳正正在顶上,看样子已经是第二天了。 手上的水泡摩擦到粗砺的沙石,后面正好是水井,她这是在院子里?刚泼她水的小厮看着面生的很,前面坐在椅子上的是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女人,穿着一身灰绿色褂子,头发绷着头皮齐整的梳着,还抹了发油,手里端着一盏茶,眼皮半耷拉着。 看苏银朱醒了,她开口了,纯正的京腔口音:“二小姐,奴婢林氏,是夫人派来接您回府的,时候不早了。” 苏银朱没说话,她的大脑飞速的运转,章氏昨天死了,苏府的人今天就来了,她一颗心绷在弦上,而且苏府在大前天就来了一拨人,当时为什么不直接带她走。 两拨人,章德说的话,也许…… “林嬷嬷……”苏银朱想了想,抬起头,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章嬷嬷说我回不了苏府了……可章嬷嬷还有章德都……都…” 话不说满留三分,这是师傅教给她的第一堂课。 于是苏银朱说着便又是掩面抽噎了起来,只装作是失去章嬷嬷这个多年教养她的老仆,伤心欲绝。 “二小姐怕是惊惧过度,说了昏话了。”话是这么说着,林嬷嬷眯了眯眼睛,却没有询问一二的意思,只说道:“别让奴婢难办,马车在外面候着呢。” 苏银朱心落定,那就没错了,怕是有人提早知道了她要回府,让章嬷嬷把她不清不白的留在这里,到时候就算有人过来接她,也是生米煮成熟饭。站起身来,脚步虚浮就要摔倒,边上一个扎包包头的小婢女作势要来扶她,林嬷嬷抬眼一看,小婢女哆嗦着又松了手。 上了马车,驶出许屋坳甚远,日头也下山了,苏银朱呼出一口气,苏府还专门给她准备了一辆马车,和她同一个车厢的正是那个扎了两个包包头的小婢女。 “你叫什么?”一边问着,苏银朱一边倒了桌子上的茶水就给手上的伤口进行消毒,杯子一般,但茶不错,苏府连马车上的茶都是雀舌级别的。 “奴婢春柳。”说着春柳掏出一方随身携带的帕子,帕子看起来已经很旧了,但洗的干干净净,又道:“奴婢先给二小姐简单的包扎一下吧。” 苏银朱看着春柳的装束和打扮,想了一下,直接撕下自己衣服的下摆,递给对方,“用这个吧,那么好的手帕,脏了可惜。”又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问道:“我的母亲,苏夫人,是个怎么样的人?父亲母亲会喜欢我吗?” “奴婢……”接过布条的春柳,犹豫了一下想说些什么,却只说了一句:“奴婢不知。” 春柳低着头,麻利地给苏银朱的手包上了,做好之后又退回车厢的一角。 然而苏银朱没有错过,对方眼里一闪而的异样神色。看样子……她确实是在苏家没有容身之地。 一时无言,苏银朱在马车的颠簸中正要沉沉睡去,车夫的惊呼声划破夜空。 “不好!有……” 第2章 歹人 车夫话说了半截没了声音,刀入皮肉的声音令人牙酸。 “不在这!后面那辆!” 火光伴随着刀剑打斗,透过帘子苏银朱看见前面那辆马车已经歪斜。 自己这辆的车夫早不知什么时候跳车逃跑了,眼看歹人就要往她所在的马车过来。 一个黑影掠过,银色一闪而过。 没等前面一波歹人过来,又是一波人围了上来,叮铃咣铛,刀剑相接,竟是两拨人打了起来。 苏银朱发觉不对劲,正愣神。 “走!”呵斥她的男子脸上赫然是半张银色面具,面具下的露出的一小片瓷白的脸血迹斑斑,右手似乎是受了伤,左手使剑对上一个冲过来的人。 血液溅洒出来。 苏银朱从马车上一跃而下,头也不回的跑了。 然而没跑多远,身后传来踉跄沉闷的脚步声,她回头一看,面具男是把人都干掉了,自己也倒地不起。 担心后面还有追杀过来的人,她只好背着这个人躲到了一个小小的山洞,抹了一把脸上溅到的血沫子。 刚把人放下,脖子便一道刺痛,血珠渗出。 男子扬剑直指苏明珠的喉咙,杀意逼人。 苏银朱面上毫无惧色,就看着眼前的人,她刚要开口,剑却叮咣落下。 人晕了。 - 悠悠转醒的萧宸瑞感觉到腰上坐着个人,身形娇小,却实打实的压着他一口气上不来。 “公子,我知道你失血过度,现在说不出话,不用担心。”身上的人伸手掀开了他的外衣。 萧宸瑞呼吸一滞。 她摸走了最后一叠银票。 萧宸瑞:…… “救你一命的报酬我就自取了,昨晚的事,小女子一介草民,自是感激公子出手相助,奈何家境清寒,无以为报,若有来世,必定结草衔环。” 漂亮话说完,苏银朱擦了擦脸上不存在的眼泪,轻巧的从他身上跃过,朝洞外走去。 萧宸瑞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苏银朱这么做自有她的考量,对方身手不凡,衣服的料子纹饰都不是普通人家能用得起的,这样的男子出身定是非富即贵。 昨天晚上来的两拨人,第一波明显是找她这个这个苏家二小姐,可第二波,完全是冲着这个银面男子来的。 至于男子的身份,苏银朱不想知道,也没必要知道。 尽管对方解决了刺客,可她也帮他包扎了伤口,想必自有家臣会寻来,死不了。 如果命不好伤口感染死了,那也和她没关系,多余的善心只会招来祸患。 师傅教给她的第二堂课:路边的男人不能随便捡,轻则律法半本书,重则灭族囚禁一条龙服务。 正当她思忖着现下何去何从,系统的声音又出现在了脑海。 【请宿主尽快完成新手任务:重回苏府。】 苏银朱已经对这个系统麻木了,回个苏家差点搭进去半条命。 若非她运气好,怕是昨天得死在那些人刀下。 - 苏府门口,一辆马车缓缓停下。 下来一衣衫褴褛的女孩,说是衣衫褴褛不太恰当,那胸口大片的血渍,骇人的很,引得不少路人驻足围观。 “劳烦为我通报一声,就说是林嬷嬷要带的人回来了。”苏银朱递过去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苏府门令。 - 苏府,玉竹轩内,一个姑娘伏在案前,在写着一副字。 为她上前研墨的丫鬟说道:“小姐,奴婢看到看门的小厮拿着林嬷嬷的牌子去找夫人了。” 一副字将要写完,苏明珠闻言,笔下动作一抖,墨点晕开,这最后一笔,成了败笔。 窗外竹叶的斜影落下,阵阵秋风拂过。 “秋天终于来了……这字…”她扭头看向窗外,垂下眼帘,揉搓着手上多年写字留下薄薄的茧子,轻声说道:“拿去丢了罢。” - 大厅,苏夫人坐在正上,左侧身旁是一位穿着白貂毛领小袄,年纪约莫十四五岁的姑娘。 小姑娘一见到站在大厅正中的人,露出一个震惊的表情。 不怪她,现下苏银朱脸上血迹斑斑,宛如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娇生惯养的深闺小姐哪见过这种场面。 苏银朱往前走了两步,苏夫人嫌恶地皱起了眉,正要开口。 一旁的苏明珠脸色轻轻的咳嗽了一声,苏夫人忙心疼地握着苏明珠的手,目光担忧,斥责声却是对着苏银朱,“你这是成何体统,快去换身得体的衣服,再去见你父亲。” 苏银朱心下了然,比起养在身边的宝贝大女儿,八年没见的小女儿的命怕是都比不上人家一个小小的喷嚏。 她还没开口,就已经惹得不满,只能低着头打量着局势。 “是啊,二小姐回来的也忒晚了,先去洗漱吧。” 出声应和的是一个不施脂粉,腼腆憨厚长相的妇人。 身侧站着一位娇俏长相的姑娘,缀着一对粉润的珍珠耳铛,衬的她更是可爱几分。 只是这可爱的脸蛋,下一刻便被天真的话语显得刻薄了几分。 “这人真是二姐姐吗?看着年纪比我还小,和母亲长的也不像啊,以后要住在苏府吗?” 一句话,犹如石子落湖,激起千层浪。 苏银朱知道,如果她不做些什么,想必她后面在苏府的路,要比在许屋坳还要难走上许多,她必需得在这就掐灭猜疑的种子。 果不其然,苏夫人问道:“前去接你的苏家马车现在还没有回来,你身上苏府的门令是哪里来的?” 闻言,苏银朱扑通一声直接跪下,一双眼睛直直看向苏母,用整个大厅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的音量,大声说道:“我苏银朱……” “自八岁送往许屋坳,章氏母子初初还顾念我是苏家嫡二小姐,不敢作威作福。” “可好景不长,章氏市侩嘴脸,章德人面兽心,苏府多年拨来的月银,分文未曾到过我手中,我只能找些能做的活计和邻居乡亲换取一些食物果腹。” “章氏对我动辄打骂……章德对我图谋不轨……”说着,苏银朱露出两条斑斑点点淤青的胳膊,膝行向前几步,勉强说道:“母亲,我不怕疼,真的。” 苏银朱内心深处那些悲怆的情绪,好像沿着说出的话语,无名的力量拉扯着藏在深处的情绪,涌动上来,积蓄在眼眶,快要流出来。 “天道自公,恶有恶报,西厢房走水,我被赶到柴房,逃过一劫,我虽恨她们磋磨我,但也念照顾我八年的恩情。我喊哑了嗓子,可无一人愿和我救火……力竭昏迷后醒来,便见到了林嬷嬷。” “我真的高兴极了,我终于要再见到我的家人了,可命运弄人,就在路上,遇到了歹人……” 中间的经过苏银朱略去了许多,只说自己遇上了一路见不平的高手,幸得对方相救。 “我若不是苏二小姐苏银朱,我何苦历经这千辛万苦只为回到苏府。” 苏银朱惨然笑道:“我何须自证我这八年孤女生活?” 话锋一转,直指已经吓呆了的娇俏少女,苏银朱声泪俱下,字字诛心,句句泣血。 “我倒不知我还没回府便让妹妹如此难过,竟说得让我不是母亲的女儿?” 此话一出,大厅一片死寂。 好一会儿,旁侧一个声音清泠泠开口道:“苏府的血脉不能有污点,堂堂苏府二小姐,且不说过得如此凄惨,被妾室的女儿编排身份,若真的传出去,苏家在燕京是要成为笑料的,林小娘怕不是……” 说着,声音了弱下去。 好一个病弱美人,苏银朱这才注意到一直没有开口的第三位妇人。她身量纤瘦,长相秀美,弯弯黛眉似蹙非蹙,掩口轻咳,话里似乎意有所指。 “我……我……”少女嗫嚅着,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结巴着只揪着身旁妇人的衣角。 “苏碧不是这个意思,是奴婢教女无方了,还望夫人不要怪罪。”林小娘一脸紧张的看着苏夫人。 苏夫人的脸色非常差劲,沉声道:“苏碧,禁足一月。” 又揉了揉额头,“银朱,你先去洗漱吧,然后去见一下你的父亲,至于是否继续呆在苏府……我会和他谈谈……在庄子住了这么多年,也许那里会更适合你。” 苏银朱暗道不好,她说的有些太过。 她这番回来经历的事情对于信佛的苏夫人而言,无疑是坐实了她命格绝煞。 身份的问题是解决了,可现在难不成又要被送回庄子? “好的,母亲。”虽内心焦虑,面上却不显,苏银朱行礼后,紧紧咬着嘴唇,眨巴着眼睛透露一瞬也不瞬的看着苏夫人,眼神又失落又期待,活脱脱把一个思母心切的孩子神态演到了极致。 小步一步步往后走着,苏银朱的大脑飞速运转。 苏府派人接她回来,想必她肯定对苏府是有作用的,至于为什么,章氏那里一无所知。 苏夫人显然是不赞成她回来的,而且两次提到让她去见苏正德。 那么她留在苏府的希望,只能是在苏正德身上了。 一个人影扶着苏夫人从她身边经过,是苏明珠,两人视线相对,苏银朱看到她眼眶泛红,神色复杂,似乎欲张口说些什么。 苏明珠也有眼泪? 是气极她要回来吗? 苏银朱扭头错开了她的视线。 “你以为你是谁?我永远只认大姐姐一个。”说话的人噔噔噔的跑走了,正是苏碧。 看样子这姑娘似乎脑子转过弯来了,但转偏了? 苏银朱没把她放在心上,她现在有更要紧的事要去做,留在苏府,她有七成把握。 但还得见过苏正德,确认一件事情。 - 书房。 “父亲,我此番回来,路途不顺,我知晓是我命格有损的原因。”苏银朱洗净后的小脸格外苍白,湿漉漉的发丝黏在脸颊,语气低低恳求,“我想,我还是回庄子吧……” “命格一事玄之又玄。”苏正德心不由得软了一分,“你已经回家了,旁的以后再说。” 苏银朱又昂起头,露出洗漱时揉开,现在还往外渗着血珠的伤口,又问道:“父亲,我……这次遇到了歹人,我真的害怕……” 看到刀痕,苏正德快步上前,仔细打量着,似乎是确认脸上有没有别的伤口,呼出一口气:“没事,没事回来就好。” 苏银朱内心冷笑,若不是肩膀抓的死疼,还有脸上扫视商品的那种眼神她看过太多太多,怕真的就要被这慈父作派骗过去了。 她以退为进,达到目的,虽没从苏正德口中得到问题的答案,但从眼神打量中也能猜个七七八八,站起身正欲离开。 “等一下……”苏正德看着她脚上穿着毛了边的旧鞋,很是不满,“你刚回来,我让你娘给你多添置些时兴女儿家的衣裳头面。” “好的,谢谢父亲。”苏银朱感激地看着苏正德,内心却在思考。 不管是什么场面,古代女子的价值无非就是那几样,苏府家大业大,有什么能用得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苏二小姐,而且她还有个灾星命格。 “下去吧,你还是住在原来的院子里,我提前让人给你收拾出来了。” …… 第3章 系统 当苏银朱站在菖蒲馆门前,看着熟悉而又陌生的门匾,和原主记忆里的画面,重合的一瞬间,久违的系统电子音在她脑海响起了。 【恭喜宿主完成新手任务。】 【任务系统开启……】 【虚拟属性面板开启……】 【成就系统解锁……】 苏银朱有些头晕目眩,这些日子的经历恍若梦一般,她不害怕自己动手,也不惧怕章氏母子化为厉鬼向她索命,毕竟苏银朱自己某种意义上,算是原主化为的厉鬼来找这二人索命。 脸颊湿润,竟是她这副身子,看着曾经的住所,不知什么时候流下了眼泪。 菖蒲馆在苏府的西北角,虽偏远破落了些,但小巧精秀,院子里支了葡萄架,还扎了一座秋千。 府里拨了四个婢女过来伺候她的衣食起居,为首的贴身大丫鬟名叫春桃,其余三个分别是艾香、藜芦、白芨。 这几个名字全是辟邪的药材啊……可见苏夫人对她还是忌讳的很。 不过,苏银朱她不在乎这个。 是夜,苏银朱躺在床上,身下是柔软的被褥,身上盖着温暖干燥的被子,没有异味,空气里是淡淡的熏香,春桃说是给她安神用的。 苏银朱上辈子闻惯了茶香,对于这不知名的熏香,一时有些接受无能。 夜深,她还是辗转难眠,终于起身想去熄了那香。 走到小炉前,正欲伸手,一块明晃晃的碧蓝色电子屏出现在了眼前,橙色的三行字浮现在香炉的旁边。 【物品:避瘟杀鬼丸。】 【功能属性:熏百鬼恶气。】 【是否收录:是/否。】 “嗯?”苏银朱正疑惑这是个什么东西,第三行的【是】字闪动着光芒,她一晃神就点了上去。 【恭喜宿主解锁成就:初通关窍——收录药丸一枚。抽取属性物品一只:避瘟杀鬼盏。】 这是系统开放的成就系统。 苏银朱一下子就精神了,成就系统在此之前她尝试点过,面板灰暗无法进入,她这是误打误撞,激活了一个成就。 此时的成就系统灰暗的面板已经剥落了部分,露出莹莹蓝光二字:精神。 顺着这行字的部分延伸了数个小格子,每个小格子都显示着与精神相关的属性,在一个角落已经亮起了小小一格,上面浮动着一只小杯子。 苏银朱心念一转,眼前浮现了一只绘制恶鬼枷锁图的墨白小杯,由虚到实,落在手中。她指尖轻触,眼神震颤,这是一个能祛鬼气,也就是中医所指滞气的茶盏。 看样子,她这个茶香四溢系统,确实不一般,指尖一挑,小小茶盏又回到了成就系统中。 根据系统的解释,成就系统是她在这具身体,从绑定系统后开始所做的一切事情都会记录在内,随机触发,不可预知。 苏银朱又点开任务系统。 任务系统分为主线任务,支线任务以及赏金任务。 眼前赫然是一行大字。 【主线任务一:拥有一座茶摊/茶馆/茶庄。】 【任务物品奖励:对应解锁 团茶古谱 团茶、茶盏古谱 团茶、茶盏、茶百戏古谱】 看着奖励栏上显示状态被锁的三本图鉴样式的书籍,苏银朱感到拳头有些发痒。 早不说啊,早说她就直接把那庄子改茶庄了,现在她已回苏府,这什么破烂新手任务。正当苏银朱想要不干脆摆烂,和茶混了二十多年,这辈子好好做她的苏家小姐,系统好像听到了她的心声,红色的一行小字伴随着一个血条在任务下方浮现。 【任务完成基础奖励值:31天生命值。】 【宿主身体寿命栏解锁:30天。】 “……” 不做这个任务,等死也只有一个月。 苏银朱一个后躺,躺在床上,举起带着茧子的右手,五指收拢成拳,释然一笑,这辈子她也要和茶打交道,但她早晚会想办法脱离这个该死的系统。 没有人,没有东西,可以随意左右一个人的人生,就算她是一坨烂泥,烂泥也可以选择自己要走的路。 茶庄要开,而且要开出她苏老板闽北一枝春的名头,指甲掐入手心,苏银朱目光定定看着梁上蛛网。 她爱茶,她不想成为一个工具,也不愿意让茶成为工具。 这个系统的用意苏银朱暂且不知,但软硬兼施的任务行为让她嗅到一些熟悉的味道。 上辈子,她好不容易从灰暗不见天日的日子挣扎,全靠茶艺的熏陶,茶香的浸染洗去那些让她感到恶心的东西。 没想到穿越之后,这种压抑的感觉却又回来了。 - 葡萄藤架下,苏银朱依靠在长椅上,她手上的伤口沾不得水,有药物用上,好的差不多了。相比呆在屋内,她更喜欢这个齐整精致的小院。 这几日苏银朱已经将苏府的大致人员关系摸了个七七八八。 苏老夫人说是去礼佛,怕不是因为知道苏银朱要回来,找了个由头避讳着。 苏父苏正德,翰林院学士,两房小妾分别是苏夫人的陪嫁侍女林兰和旧友的孤女白琉霜。 林兰膝下一子一女分别是十四岁的苏黔和十二岁的苏碧,白琉霜膝下只得一幼子,九岁的苏琅。 想必那日在大厅见到的病美人就是白小娘了。 苏银朱这几天去请安,旁敲侧击,自己想要回庄子里去,可苏正德却认为她是刚回家住不习惯,话里话外都透着怜惜,却丝毫不松口。 正当她想着要不干脆在苏府死遁,可苏府不是许屋坳能比的,耳目众多。 她如今的身份也不一般,左思右想不得其解,真要睡着了,丫鬟春桃上前附耳说了几句。 竟有人来她这偏僻的院子。 - “不知小娘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来人正是白琉霜,一身素蓝长裙更衬的她肌肤赛雪,葱段似的手一看便是养护的极好。 “琅儿的年纪,该去私塾读书了。”话不说满,半分点到即止,白琉霜相信苏银朱是个聪明人,晓得她说的是个什么意思。 苏银朱懂了,她离京八年,如今回来,就算她不愿,苏正德为了名声也会把她塞进私塾里。 但苏琅不一样,苏琅是庶子,如果苏正德不想起来,怕是这辈子只能白琉霜找夫子私下教导。 苏黔虽也是庶子,但林兰和苏夫人成一派系,送苏黔去苏家私塾念书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而白琉霜,看样子是和她们不对付。 最忌讳的就是,白琉霜亲自提这件事一定会惹苏正德厌烦,严重的话还有可能会失宠。 这点苏银朱短短几日就看出了,苏正德身上有着老派文人的臭毛病,希望合妻美妾只谈春花秋月,厌烦沾染后宅算计。 白家早已没落,白琉霜身为妾室,却是希望着自己的儿子能够出人头地。 苏银珠随着思绪的回归,简单地沏好一壶茶,恭恭敬敬双手递一盏给白琉霜,状似不解问道:“小娘何以觉得,银朱能在父亲那里说得上话?” “二小姐不能。”白琉霜看着苏银朱包的严严实实的手,接过茶杯,却是放下在桌上,“苏大小姐,苏明珠,定然是可以的。” “嗯……”苏银朱面上仍只作一副失落的怯弱模样,“我回府多日,大姐姐都没来看过我。” “你应当主动去看看她,在庄子里八年,想必有许多的话可以同彼此讲讲。”白琉霜看着苏银珠一副不中用的样子,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人,又轻轻咳嗽两声。 “她的气运,可不是凭空就得来的……” “可我命格……”苏银朱两手相握,低垂着头,“我实在是害怕,再次让姐姐……” “回府路途如此凶险,二小姐都毫发无损,佛祖定是在庇佑着你,天煞孤星命格一说,无稽之谈。”白琉霜似乎是猜到了苏银朱的想法,站起身来,说道:“罢了,天色不早,我就不叨扰二小姐休息,还望好好考虑。” 临近院子门口,她又扭头轻声说:“许屋坳的庄子,二小姐是回不去了,但二小姐会以别的方式如愿。” - 看着桌上分毫未动的茶水,苏银朱已经有了判断,白琉霜这个人,不简单。 无论她苏银朱办没办成,对白琉霜都没有坏处,没有办成,她只是损失了嘴皮子上下一合的功夫。 办成了,挑唆苏明珠为了小妾的儿子说话,在苏夫人的眼里,苏银朱就是一根扎的更深的刺。 但白琉霜对苏明珠的态度却很是微妙,如果她想让苏明珠帮忙,为何不直接去求苏明珠,而是走她这个二小姐的路子? 不过这么久了,她也得去会一会苏明珠,这一母同胞的姐姐,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 第4章 太学 手指轻扣着桌子,茶盏内水纹浅浅晕开,苏银朱仔细的回想着原主的记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庄子之前关于这个姐姐的片段。 原主身上一定出过什么事…… 这在庄子的八年,章氏母子平时动辄打骂,言语之间提及到苏家大小姐就是和苏银朱的命格对比,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而苏明珠…… 白琉霜那一句关于气运的话,更是让她捉摸不住,胡乱的一团思绪在脑子里搅和着,翘出来一点儿线头,苏银朱感觉自己好像要抓住,那个线头又缩了回去。 苏银朱端起茶盏,一饮而尽,淡淡的清香抚平夏末秋初的燥热。 看着窗外碧绿的葡萄叶,她心下想着,总能有应对之策的。 - 两日后。 才吃过晚饭,苏正德就把她叫去了,虚情假意的几个父女情深问候来回下来,才扯到了正题,果然是要把她塞去念书。 苏银朱心里暗道不好,要是去了私塾,左右得四五年才能毕业,可她只剩三十天不到的寿命了,这茶摊的任务都做不下来,读书刚入学就暴毙可还行。 面上作出一副小女儿羞赧的模样,“父亲,我……想来怕是会丢了父亲母亲的脸面。” “无需担心这个,明珠会负责教导你应有的礼仪。”苏正德却不容置喙。 同苏明珠一起? 可苏明珠已经上完私塾了,她再读也是…… “下月办完及笄礼后,八月暑退,你们姐妹二人便一并入太学。” 太学?! “……”苏银朱垂眸,袖子里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太学类比于古代的大学,原主一个连私塾都没上过,在庄子里也没请夫子教导的女子,到了太学后果会如何,苏正德会不清楚吗? 及笄礼,怪不得要把她接回来。 古代贵女在订婚以后,出嫁之前行笄礼,苏银朱这副身子现今的年纪,正正好是十五岁,这几日的试探她也猜到了。 有婚约在身,苏正德才会把她接回来。 可既要出嫁,为何又要将她送去太学? 苏正德见她不拒绝,摸着胡子点点头,又说道:“这是你姐姐的意思,为父是想让你在家里的私塾好好呆着,但明珠执拗,你若不去,她便不去。” “我知晓姐姐是为了我好,这件事……娘知道吗?”苏银朱面露惊喜,却又胆怯问道:“我若同姐姐亲近,姐姐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定会伤了她的心。” 几日过去,苏银朱已经能娴熟的用起自己的长处,以弱衬强,这是她上辈子最为得心应手不过的话术。 “章嬷嬷和章德……我对不起她们。”她说着,提到前几日的死人,又泫然欲泣:“我是断断不想再让爹爹娘亲,再为我难过了。” “你既回来了,莫再多想,章氏母子死得其所。”苏正德想起来在许屋坳庄子查到的东西,脸色一沉,“再有下人嚼烂舌根,告诉父亲,定为你做主。” 果不其然,苏正德不是傻的,肯定是暗中调查了一番,纵使仅是邻居透露的只言片语,也足以让他知晓这个苏家二小姐这八年是过得怎样的日子。 “谢谢爹爹。”苏银朱面露感激之色,心里却是一滩死水。 迟来的关切,比草都贱,何况还是有所图的亲情,原主若没被磋磨死的话,不知当作何感想。 - 浅月居内,一丫鬟正在为白琉霜梳头,低头在白琉霜耳侧轻轻说了几句。 “你说什么?”白琉霜一个心绪不宁,扭头动作间撕扯了一绺头发,倒吸一口冷气,“嘶。”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丫鬟扑通跪地,手抖着捡起掉在地上的梳子,低着头连连道罪,“千真万确,在老爷那当差的落棋和奴婢说的,他在书房打下手,在门口听的真真的!” “你起来罢。”不过片刻,失态的白琉霜便恢复了一如往常的温和样子,“二小姐和大小姐,下月一起去太学?” “是的。”丫鬟站起身来,又另取了一把梳篦,继续给白琉霜梳头,小声回道:“就在及笄礼后。” “你做的很好,先下去吧。”白琉霜拿起小小的鸟食罐,随手拾起一件儿薄坎肩往外走去。 “是。”丫鬟知道,白小娘喜好侍弄花草鸟儿,而且这个时候喜静,不爱有人跟着,小步退下。 白琉霜的背影绰约,发梢随着身子迈步小幅度摇晃。 只有梳妆台上,被拧成一团的帕子露出了几分主人内心的愠怒。 浅月居的左侧小苑是苏正德专门给她辟出来的一片地方,这里养了许多名贵的花草,上面挂着大小不一几个精致的鸟笼,婉转的啼叫声此起彼伏。 白琉霜逐一打开鸟笼,飞出来的鸟儿也不乱叫乱蹦跶,显然是经过极好的训练。 她十根手指都染着好看的浅红,食指和大拇指捻动,鸟食簌簌的落下。 轮到几只鸟儿面前时,白琉霜轻轻的啧啧几声,从鸟食罐中取出一只小小的竹简,捆了上去, 咕咕声响起,飞向天空。 这是一批鸽子。 - 小花园里,苏夫人乘着凉,手里一刻不停地捻着佛珠,自苏银朱回来之后,她心里就一直惴惴不安。 一旁的林小娘给站在身侧给她打着扇。 扑簌簌的几只鸟儿从头顶掠过。 “又是那狐媚子养的鸟。”在私下,林小娘因着自己是苏夫人贴身侍婢出身,纵使做了妾室,在苏夫人的面前也惯是一副婢女模样。 “由着她去,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苏夫人眼皮子也不抬,自打白琉霜进府,就觉得她假模假样的不顺眼,偏苏正德就吃那一套。 “是啊……”林小娘自讨了个没趣,又开口道:“倒是老爷要送大小姐和二小姐一块儿去太学,这可了不得啊。” “你从哪里知道的消息。”苏夫人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眉头皱了起来。 “我……”林小娘额角汗珠滑落,正纠结要不要实话实说,要是被苏夫人知道她买通了老爷书房的小厮,这可是要问责的。 “娘亲,今日请安我来得晚了。” 清朗朗的女声传来,来人正是苏明珠,一身月白色长裙套浅蓝色小马甲,外罩那件白貂小袄,腰侧两根蓝色流苏,行走之间却不摇不晃。 “女儿去依兰轩扑了个空,只能给娘亲打扇配个不是了。”苏明珠一边说着,一边给林兰使眼色,接过她手中的扇子,“小娘幸苦了,先下去吧。” “娘~”见林兰走了,苏明珠小小地撒了一个娇,没等苏夫人开口便说道:“我和二妹妹这么多年不见了,既是要去私塾,不如和我一同去太学。” “可你……不行,我得找你父亲去说说去。”苏夫人心疼苏明珠,还是一脸的不高兴,拍了拍她的手,“我都让你能避着就避着,你怎么自己没个心眼儿。” “别去啦,娘亲,是我亲自跟父亲提的。”苏明珠眨了眨眼,放下扇子,反拍了拍苏夫人的手。 “什么?!” 苏夫人的手紧紧地攥住苏明珠的手腕,好大的力气。 “娘亲,二妹妹这么几天也没同您亲近,怕是这么多年生疏了。”苏明珠慢慢地把手抽出来,“我们互相也有个照应,是好事。” “糊涂啊,糊涂!” “娘亲你别担心,大不了我和二妹妹走的不那么近嘛,去太学之前只是礼仪教导啦……好痛的。” 苏明珠可怜兮兮地举着被抓红的手,红彤彤的眼睛,苏夫人一下就心软了。 “那你带上这个。”把手里的佛珠套上苏明珠的手,苏夫人又不放心的说道:“每日回玉竹轩必须熏艾。” “好……好,我知道啦。” - 回到自己院子的林兰大喘着气,苏碧见着了打趣问道:“小娘你这是怎么了,见着鬼了?” “可不是,要不是大小姐来了,怕是真要去见鬼了。”苏府家法二十杖棍下去可不是她林兰一个小小妇人受得住的。“阿弥陀佛。” “大姐姐怎么了?”苏碧不解,“大姐姐今天还跟我说,二姐姐回来了她高兴呢。” “她高兴?”林兰也不屑在亲女儿面前,装苏夫人面前乖驯那一套,“高兴到让苏银朱和她一起去太学?” “大姐姐要去太学啊!”苏碧高兴地晃了晃脑袋,“夫子说那可是顶顶厉害的学子才能去的,我就知道大姐姐肯定行!” “你可别一口一个大姐姐了,人家现在亲妹妹回来了,咱呢排不上号的。”林兰喝了口苏碧端上来的水,气顺了下去。 苏碧把脸一扭,鼻子哼哼,“少来,大姐姐对我好我又不是不知道。” 第5章 生变 “可长点心吧,苏银朱刚回来就让咱娘俩吃了狐媚子一个闷声亏,她可不是什么善茬。” “大姐姐说了,一家人就应该和和睦睦,白小娘也是为了苏家好。”苏碧一脸不赞同,显然是没把林兰的话放心里,“二姐姐现在回来了,小娘你就该有小娘的样子,一口一个苏银朱,大姐姐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林兰绞着手里的帕子,气急,却说不出什么话,只愤愤不满道:“你这丫头……不帮着你亲娘说话就是了,怎么还反过来教育起我来了?真是……” “好啦,好啦,反正小娘你以后别再这样直呼二姐姐了,大娘知道也会不高兴的。”苏碧是个孝顺的,给林兰揉起了额头。 林兰嗯嗯应道,内心却有些懊恼不已,早些年为了和苏夫人搞好关系,教着小苏碧多同苏明珠亲近,没成想这孩子是个实心眼儿,现在什么都大姐姐大姐姐的,活脱脱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这样下去,以后在苏明珠手里吃了亏可如何是好。 可她也不敢在女儿的面前说苏明珠的不是,要是被苏夫人知道了,她这些年的功夫就白做了。 林兰心里杂乱得很。 - 这几日,白琉霜间或又来了菖蒲馆一次,可苏银朱称身体不适,没见她。 自打上次白琉霜求到她这来,苏银朱就暗暗提防着,这样不知深浅的人,在她羽翼丰满之前,少接触为好。 上次在大厅,白琉霜看似是为了她说话,实则话里话外都是在指着她这个身份不能不干净。 若是谈话间落了什么把柄,她承担不起后果。 且苏正德和苏夫人都免了苏银朱的请安,说是让她好好休息,避而不见的理由就更加充分了。 至于苏明珠教导之事,苏正德不提,苏银朱也不问。 现今她得想办法搞到庄子,至于念书,板上钉钉的事情,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 清晨,天都没亮,苏银朱被菖蒲馆外下人们的动静给吵醒了。 她托着腮强撑着,心想这最多最多是早上五点半吧…… “小姐今日可得好好打扮一番,老太太在建善寺礼佛祈福回来了。”春桃小步上前,想要为苏银朱梳妆。 “老太太?”苏银朱摆了摆手打了个哈欠,“我自己来就好。” “小姐,这可怠慢不得,三小姐她们早得了消息,备着礼去苏府门口候着了。”春桃见苏银朱没懂她的意思,左右见没旁人,咬咬牙,又说:“小姐可得讨老太太欢心才是,不然在这府里……” “嗯……”苏银朱这才抬眼打量眼前的丫鬟,目光掠过春桃手腕处露出的镯子一瞬而已,换上一副听懂了劝诫的表情,点点头,“那我也当是尽尽孝心。” “小姐明了就好,奴婢也是为了小姐的以后着想。”表完衷心,春桃便退下了。 - “二姐姐来的好生晚,是睡过头了,连丫鬟们叫起都听不到了。”嬉笑着的苏碧,脸颊圆润,笑起来露出一个小小的梨涡。 “别乱说话。”林兰嗔怪了一句,把往外张望着的苏碧拉到身后,“老夫人面前可不能这样没个正形儿。” “晓得啦。”苏碧扭过脸,冲着站的靠后的苏银朱做了一个鬼脸。 苏银朱觉着有趣,抬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个动作,看着苏碧一脸惊恐,傻乎乎的往林兰身后钻,噗嗤笑出了声。 环视一周,又发现来的人只有林氏白氏两房妾室和一众家仆,苏正德应当是去上朝了,可苏夫人和苏明珠都不在。 难道苏老夫人回府没有通报苏正德? 正当她思索的时候,马车哒哒的声音由远及近,正是苏府马车。 众人皆行跪拜礼,苏银朱也在其中,低垂着头。 “起来吧,不必每次都这么兴师动众的。”一个浑厚的声音,拖着一点儿慵懒的尾音,说话的人正是苏家老太太,苏正德之母。 “那不是小娘们想您老人家了嘛。”卖乖的苏碧嘴甜的很,嘟囔着撒娇,“祖母莫不是只惦记大姐姐都不疼我了。” 又想到了什么,补上一句“娘亲昨日带大姐姐出门了,说是要亲自去求个平安符,今个儿晌午后才能回来呢。” 尽管苏老夫人对林氏一直淡淡的,但久而久之,跟着苏明珠走动的苏碧也在老夫人膝下讨得一份欢心。 “难为她倒是有心了,若是早上两天告诉我,我自会给小珠儿求一份。”苏老太太敲了敲拐,显然是不太满意苏夫人这样做, “那也不必通传我回来了,既是去礼佛,心要诚。”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走吧,进去再说,乌泱泱的站在门口成何体统。” 竟是连余光也没给到这个刚回府的嫡亲孙女上。 - 大厅内,回府的苏老太太正坐上首位置,左侧分别支了林氏白氏二人的小椅。 “祖母……”苏银朱走上前刚要开口请安。 “大胆孽障,还不跪下!” 好一声叱喝。 这老太太满头银霜,一句呵斥却是中气十足,怒目而视着苏银朱。 “孙女不知犯了什么错。”苏银朱猛一抬头,对上炯炯有神的双眼,苏老太太一双眼睛好似透过这具皮囊,直直地看进了她的灵魂深处。 话音刚落,两侧走出两个粗使婢女,一左一右直接将她摁跪在了地上。 一时之间,苏碧和林氏等人露出了诧异的目光,面面相觑不敢出声,都是没想到老夫人会忽然发难。 苏银朱动弹不得,只能先快速思考当前局势。 “老夫人切莫动气,伤身可是不值当的。”白琉霜柔柔弱弱出声,“二小姐刚回府没多久,礼仪有所欠缺是在所难免。” 此话一出又是给苏银朱扣了一个礼义不端的帽子。 “你没错。”苏老太太没搭理白氏,只问跪在下方的苏银朱,“你倒是说说……” “你如何能入得了太学!” 若不是还要扮好原主的身份,苏银朱就已经牙齿咬的咯咯响。 去私塾本就不是她的本意,更遑论去太学。 看样子白琉霜知道了消息,觉着她拐着苏明珠带她上太学,便不知怎么把消息传到了苏老太太耳朵里,就是为了治她的罪。 本就是无妄之灾,欲加之罪,又何患无辞! “小珠儿耳根子软,心又善,你初初回府就使得好手段,念得动她跟你父亲置气,我是不在苏府,我又不聋不瞎。” “……” 一时无言,太多过往的经验告诉苏银朱,如果这个时候和老太太说自己只是听从苏父的安排,她只会被家法伺候。 人们对已经认定既定的事实,转寰的余地小之又小。 除非有铁打的证据,而现今关键的两个人,一个苏明珠一个苏正德,都不在! 白琉霜真是打的一手好牌,挑了这么个好时间,算准了时候。 现今任凭她苏银朱说什么,都会被当成狡辩。 额发下乌黑的眼睛盛满泪水,苏银朱抬头只定定看着老太太,一字一句回道。 “我错了,听凭祖母处罚。” “关去祠堂,不许给她吃的!” - 乌黑的祠堂,两侧凉风穿堂而过,吹着跪在正中的苏银朱瑟瑟发抖。 秋初时分,早晚温度骤降,她只着了一身单薄的衣服,从早上被关进这里,滴水未进,又渴又饿。 两侧守着门的嬷嬷们也不说话,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只有微弱昏黄的烛火闪着诡异的光。 苏银朱努力蜷缩着身体跪在小小的蒲团上,借此来汲取一点儿温度。 面前摆着是苏家列祖列宗的灵位。 风吹的太冷太冷,苏银朱哆嗦着牙,看着面前一个个的名字,好像有了生命,张牙舞爪,爬着从牌子上一个一个来到了她的身边。 她的膝盖已经麻木,不知是困还是怎么,觉着自己仿佛出现了幻觉。 【检测到宿主精神弥散……生命体征不稳定……】 【检测到环境触发属性物品:避瘟杀鬼盏。】 【被动触发使用属性物品。】 一只墨白茶盏花纹由虚转实,出现在苏银朱的手中,里面竟然出现了小小一口茶水。 苏银朱渴极,来不及细想,一抿而尽,茶盏消失。 清润的茶水顺着口腔滑入咽喉,入腹后一股凉意顺着胃部流转,直到脑袋,苏银朱将要涣散的精神被这一股凉意生生带回来了。 只是困意渐涌,她调整好姿势找了个舒服的角度,蜷缩着在蒲团上睡着了。 次日清晨,苏银朱是被身上的一股莫名重量给压醒的,腿给压麻了都。 挪开一看,这裹在小袄里的一张清秀脸蛋,不是苏明珠,还是谁? 伸手一触额头滚烫,忙大喊来人。 苏明珠这娇小姐来着里做什么! 第6章 姐妹 可怎么叫两边的嬷嬷都睡得死沉,倒是把苏明珠给吵醒了。 “……别叫了,吵得脑仁疼。”嘶哑嗓音的主人悠悠转醒。 “……”苏银朱一口气噎着下不去,“你要死在这里可别连累我,我知晓姐姐你看我不顺眼,倒也不用纡尊降贵的亲自来祠堂看我死没死。” 话是这么说着,贴在苏明珠额头上降温的手却没拿下去过。 暗中想骂苏明珠一声蠢蛋,怎么的也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再有心机,也不该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竟是忘了自己应当连同着原主的份儿,一起恨苏明珠才是。 “我……” “你什么你,你发烧了。”苏明珠没声好气,“你身子弱得很,比不得我这种山庄里养的粗丫头,吹吹凉风就不行了。” 说着又抓紧了苏明珠身上裹着的小袄,往她身上又盖了盖。 “你……” “我什么我,我好得很。”喝了那杯茶,现在又睡了一觉的苏银朱现在龙精虎猛,感觉一拳能打八个苏家老太太。 “能否听我说完……”苏明珠终于是忍不住了,爬起来端正坐好,“两位嬷嬷是我昨晚迷晕的,我本想等你睡醒再同你说,但是。” “但是你自己先睡着了,对吧。”苏银朱脚趾都能想到,这苏大小姐应当是要来落井下石一番的,却没想到自己睡得跟只小猪一样。 嗯,还受凉发烧了。 “……罢了,你且听我说……”因着发烧,苏明珠的脸色潮红,小口喘着气,“我知道你可能不信,但我只告诉你一人,因着别人我是万万信不过的。” “……”她前几天说什么来着,苏明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苏明珠几次张口又闭上,最终,以二人将将能听到的音量,小声地说道:“我的脑子里前些日子,莫名出现了一个声音……” “你怕不是烧糊涂了,我还是叫人来把你抬走吧。”苏银朱抬脚就要出去叫人。 “别去,阿朱,我是说真的,我起先也不信,那个声音给我呈现了一角画面……”苏明珠也站起身来,拦在她身前。 “那你当时,是在做梦吗?”苏银朱权当是在哄小姑娘了,耐着性子听她说。 “我看到了你!”苏明珠紧紧抓着苏银朱的手,不让她离开,眼里不知什么时候盛满了泪水,“我看到你……” “横死在许屋坳的破旧山庄……死状凄惨……” 苏银朱打了个冷战,慢慢地抽出手,咧出一个笑,“想必姐姐,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我惊惧这画面是真的,我让娘亲专门派了一趟马车去……”苏明珠知道没那么简单让对方相信自己,摇了摇头,仿佛要把脑海里的恐怖记忆甩出去,“那个声音给我看的第二角画面,苏家马车被鲜血溅洒……阿朱你……” “手裹着一方绣着柳叶的帕子……身首异处。” 苏银朱笑不出来了……回府路上,春柳给她包裹手伤的帕子,正正袖着柳叶。 如果苏明珠说的是真的,那么系统不止一个。 “姐姐没必要,也不需要,编这些虚妄之言。”苏银朱心下已有判断,但露出几分怯意说道:“银朱能回到苏府,便已经是天大的荣幸,阿朱真的很感激姐姐来看我,但姐妹之间不该有嫌隙……” 若是原主在…… 可惜……此时的苏银朱并不是苏明珠分别八年的妹妹。 以目前的情况,她是不想和苏明珠扯上太多交集的,只能先稍作安抚苏明珠,让她以为自己是还胆怯不安。 “阿朱无福,自也不强求能姐妹情深。” 话音刚落,祠堂门口却躁动了起来。 天光已经全亮,两侧的嬷嬷哎哟哎哟的被扯了起来。 “她既是不领你的情,你这又是何苦?” 说话的是苏正德,今日休沐,却久久不见大女儿来请安,他昨日回府才得知二女儿被母亲关进了祠堂,想着今日再去和母亲解释。 却没料想苏明珠,果真偷偷地来了祠堂。 苏银朱暗道不好,来的早不如来的巧,苏正德恰恰好听见了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不听前言也太容易被断章取义了…… 扑通一声,一个人影在她身侧跪下。 “我与银朱一母同胞,血肉相连,有罪当同罚,还请祖母明示!” “小珠儿!”苏老太太看到宝贝孙女出现在孽障苏银朱的身边,简直要气到站不稳。“快些离她远点,慧元大师说你万万不能再和她靠近的啊!” “珠儿你跑到这地方来做甚么。”苏夫人大惊失色,忙使唤下人,“还不快去把大小姐带出来!” “我不!” 不知道苏明珠发着烧又是哪里来的力气,扑着抱到了苏银朱的身上,死死的圈住了苏银朱的上半身,紧紧地拥抱着这个和她一母同胞,却被视为孽障的亲妹妹。 “阿朱别怕,姐姐一直在,姐姐不会丢下你了。” “不用怕……我知晓你在生我的气……” “你回来了,姐姐在的。” 细听之下,有些语无伦次,带着热气的话语扑撒在苏银朱的肩膀上,闻热的液体蹭到了她的脖颈。 “……” 苏银朱明白了那天让她感到不舒服的目光究竟是源自什么了,眼里含着泪水的古怪表情。 是对逝去亲人,而又复得的难以置信和惊惧不安。 晕过去的苏明珠被扒了下来,苏夫人一触额头,大惊失色,连带着苏老太太忙不迭的带着人赶紧去请大夫。 “父亲……我……”苏银朱刚想开口。 “回菖蒲馆去!没我的命令不许出来!” 苏正德头有些嗡嗡的疼,本来事情安排的好好的,偏生母亲要来插一脚。 到时候两个女儿有一个出问题,他的两手准备不就白做了,气到哼声,拂袖而去。 苏明珠的离开,一阵凉风又穿堂而过。 让刚刚习惯了拥抱热度的苏银朱感到有些发冷。 她转身往外面走去,却碰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白琉霜。 祠堂门口的一角,白琉霜以衣袖掩面,半张脸上满是不忍心和怜惜。 可无人知晓她衣袖下,是一个病态的微笑。 她昨晚便和苏正德待在一起,细细说了苏老夫人把苏银朱关在祠堂一事,今早言语之间又提及大小姐最近的异样,似乎有些过分关注二小姐了。 果不其然,苏正德一猜便带人来了祠堂,再只要向苏老太太请安的时候提上一嘴看看苏银朱是否悔改,这一家子都过来了。 看苏明珠的脸色,好像是染了温病…… 天助她也。 什么天生凤命,也硬不过煞星命格。 “见过小娘,小娘好。”苏银朱行了个礼,叫人挑不出错,面上依旧是装着一副人人可欺的软弱模样。 “二小姐可得当心些,大小姐的路好走的话,二小姐您的路可就没那么顺当了……”白琉霜把手放下来,交握着紧贴小腹。 “谢小娘提点,琅弟弟的事情……”苏银朱想了一下,还是实说了自己并帮不上什么忙。 “无妨,二小姐保重自个儿便是。” 苏银朱心里一沉,上次白琉霜见她还说要和苏明珠搞好关系,常来常往。 怎么如今反倒是指点起她和苏明珠斗? - 玉竹轩内,秋意渐浓,风吹动竹叶簌簌的声音,零星几片泛着黄的竹叶飘进窗子。 苏明珠拖着还在发烧的身子,硬是从床上强撑着下来到小桌上,拿出笔墨,写下一封信。 仔细地折好,又叫来丫鬟,细细吩咐。 “离枝,将这封信务必送到那个人手中。” “这可万万不行啊,小姐!上次已是逾矩,没被发现是万幸。”离枝扑通跪地,她从未想过温驯的大小姐能一而再,再而三,做出此等出格的举动,“被夫人老夫人知道,奴婢是要被打杀发卖出去的!” “你既是我的丫鬟,我说什么,你就去做什么。”苏明珠虚弱的很,一句话断断续续,“跟了这么久,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我……咳咳咳……” “小姐快躺下歇息吧!奴婢做就是了,别再伤了自己的身子。”离枝满眼都是不忍心,“千万要保重自己啊。” “嗯,咳咳咳咳……旁的人,我都不放心……只有你。” “小姐……”离枝接过信,仔细收好,又扶苏明珠上床,换了系在额头降温的帕子,“奴婢一家都是托大小姐您的福才能活下来,为小姐做事,是奴婢的本分。” 苏明珠看向小桌上飘进来的几片凋零竹叶,露出一个放松的笑容。 - 玉竹轩院子里几个丫鬟咬着耳朵,面色不安。 “怎么了怎么了!都不做事聚在一起闲聊什么?一个个的不怕被赶出去?”离枝刚从屋内出来,大步踏着正准备往外走。 “离枝姐姐,是二小姐。” 听到是关于苏银朱的消息,离枝停了下来,“二小姐怎么了?” 几个丫鬟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说不明白。 “小桃你过来,你说,怎么了?”离枝把小桃单拎出来,小桃是大厅洒扫嬷嬷的女儿,机敏能干,嘴也利落。 “老太太和夫人发了好一通脾气,夫人劝不动老太太。”小桃一边比划一边说,眼睛瞪地大大的。 “二小姐要被赶出去了!” “什么?!” 不行,得赶紧把信送出去,离枝忙往外赶。 竟是没发现,不知何时站起身来在门口的苏明珠听完了一切。 - 回到菖蒲馆内,苏银朱不见春桃,倒是平常时最不爱说话的白芨见了她,行了礼后絮絮叨叨。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小姐吃过饭了吗?” “小姐,先洗漱还是?” “春桃呢?”面对白芨又生疏又热络的关切,苏银朱很不习惯。 “春桃姐姐有事告假了,约莫要两日才能回来呢。”白芨给苏银朱卸下头上佩戴了一天的发饰和耳坠,又打来热水湿了帕子卸掉脂粉后,想重新给她匀面。 “好……不必了。”苏银朱只想好好休息,她在祠堂睡的囫囵觉,现下回到熟悉的环境,只想好好放松。 可才打不一会儿的盹…… 几个嬷嬷便好大的架势闯入菖蒲馆,直接带了她去老太太的正厅。 - 苏明珠跪在地上,感觉好累好累。 说真的,她从来没有想过,宅斗是这么累的一件事情,比开茶行十六年还累。 要不她就这么死了算了?可脑海里系统的提示音让她觉得讽刺至极。 【提醒宿主:距离完成主线任务一时限还有二十三日。】 是了,她的寿命还有23天。 心不在焉的,就这么听着上面苏老太太和苏夫人商量着怎么处置她。 苏银朱不甘心,就算是在上辈子,被父母关在家里,不让她去上学也没有这么不甘心过。 她还什么也没做,自己的命运就被两个思想封建的古人,这么轻巧的攥在手里,只能任凭她们搓扁揉圆。 巨大的无助感涌上心头,一时之间,她颓靡的低着头,不再去想其他。 “无需告知我儿,将这孽障快快送回庄子才是!” “娘切莫动气,老爷把人接回来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苏夫人也是焦头烂额,私心而论她也想把苏银朱给送走。 “有什么能比小珠儿的命更重要!”老太太已是气急,拐杖笃笃杵地。 正当苏银朱听到要被送走。 这不是正好的机会把她丢回庄子?她精神一下就振奋了,开口正欲接罪。 一个人影出现扑通跪地在旁,几个丫鬟跟着进来伏倒纷纷告罪:“老夫人息怒,夫人喜怒!奴婢拦不住大小姐!” “我已经失去妹妹八年,如今好不容易将妹妹接回来,为什么又要将她逐出府去!”苏明珠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她一回来,你便染了病症,这还不能说明问题所在吗?”林氏大着胆子,看老夫人眼色回到。 “小娘莫信口雌黄,我身子弱,常年药物将养着,祠堂两侧秋风穿堂,我病因如何,难道不是祖母将妹妹关去祠堂而起吗?”苏明珠愤愤而道。 “是我要将妹妹带去太学!” “是我求的父亲……祖母为何不责罚于我……咳咳咳咳……”苏明珠脸涨的通红,咳的下一秒好像就要背过气去。 “我愿以命做赌,阿朱绝无害我之心!” 众人哗然,就连白琉霜也没想到,苏明珠能为了苏银朱做到如此境地。 不过也好,她既想被克死,那么就是再好不过了。 …… 第7章 离府 “……” 沉默至此的苏银朱看着地面,剧情的发展超出了她的设想,系统也没有回应。 苏明珠转身便拥抱着苏银朱,豆大的泪滴落下。 在她耳边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姐姐不会再丢下你,别怕,再等等。” “如果有人想要带走银朱,就把我也一同赶出去好了!” 苏明珠仿佛是对过去那个小小的自己,没能拉住妹妹的手,坚定地传达力量。 大厅一片死寂,众人皆是惊愕不已。 然而,苏银朱扯下环在肩膀上的手,轻轻地拍了拍苏明珠的背,让她顺顺气。 苏老太太怕不是被苏明珠这一番话给惊住了,一时半会儿竟没回过神来,嘴唇喃喃。 苏银朱只静静跪在原地,抬头,目光坚定。 一字一句地说道: “银朱自知有罪,自愿受罚,逐出苏府也好,迁回许屋坳的庄子也好,我愿回庄,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山野丫头。” 笑话…… 瞌睡上来了,有人赶着递枕头给她做任务,不接下来是傻蛋。 一句话便惹得众人露出异样的表情,纷纷皱眉,都是不悦。 “堂堂苏家二小姐,种地?说出去怕是会成了全燕京的笑柄。” “是啊是啊,若是没回府就算了,都回来了还……这是染上了乡下人的脏气吧……” 窃窃私语者众多,目光却无一同情怜悯,反而是嫌恶和避之不及。 “荒唐!”大步流星迈进大厅,苏正德手拿着什么东西,“母亲糊涂。” 说着把手里的物件儿给苏老太太过目。 苏老太太露出一个诧异的表情,转瞬便成了懊悔,只连连道:“罢了……罢了……” 苏正德犹豫了一下,似乎也是在斟酌。 “母亲若执意,可以德育教养为由,单独拨人先在庄子住着,万万不可有逐银朱出府的念头。”他选了一个折中的主意。 又伸手将手里的物件递给苏明珠。 “明珠你收好这个,妥善保管,切不可大意。” 苏明珠伸手接过,转手却是塞进了苏银朱的手里,一脸不赞同地看着苏正德。 “父亲,此物来历你比我更清楚,当是属于妹妹的。” 苏银朱手心里……赫然是一枚玉佩。 通体纯白色的鱼形玉佩,缀着小小的浅米黄色穗子,触手温润,显然是极其贵重的物品。 看到大女儿如此,苏正德气愤不已,只得对苏银朱说,“好……好……那你便收起来吧。” “是,父亲。”苏银朱点点头,就要将东西收进衣袖里。 苏正德不知想到了什么,沉声,“随身佩戴,不可有失!” “是,父亲。” 苏银朱感到有些头疼了,这玉佩的来头看来不小。 这感觉就像,忽然有人给你一张二百万的卡,说好好保管,你恨不得赶紧拿保险箱锁上,但人还要你揣身上…… “即日起,你便教养嬷嬷,暂迁回许屋坳的庄子,直到……”苏正德话没说完,却又被呛声。 “父亲,既同意了我和妹妹一起入太学。”苏明珠拉着苏银朱站起身来,“我便担负起银朱的一切礼仪教导,自当同去庄子。” “罢了……罢了……” 说罢也不看余下众人眼色,得到苏正德挥手示意离开后,就扯着苏银朱走了。 留下大厅里一屋子人惊愕不已。 苏老太太捂着心口,表情好像天都要裂开。 - 苏银朱觉得好生奇怪,自她回府,这苏大小姐表现的性格全然不似今表现的,如此激进。 从丫鬟奴仆的口里得知,苏大小姐温良恭驯,从未顶嘴过苏父苏母分毫。 她胳膊被拽的死紧,也不知一个发着高热的小女孩,哪来的这么大力气,直接拉着她回了菖蒲馆。 熟门熟路回到院子,好像来过这里千百回一般。 进门直接屏退了左右婢女,开始翻箱倒柜的收拾东西。 倒是比苏银朱还像菖蒲馆的主人。 “阿朱,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我不会害你……”苍白泛红的脸上,接二连三的话蹦出来,苏明珠显然是高兴极了。 苏银朱也不阻止,也不反对,也不出声,就这么跟着她,听着她絮絮叨叨。 苏明珠是一点儿也不让丫鬟经手,亲自整理好两个小小的包袱,又派了下人去打点苏府的马车。 一番往日的强硬态度让她在苏府一路畅通无堵。 直到坐上马车后,苏明珠身上那股紧紧绷着的劲儿,好像才卸了下来。 “阿朱,我们需得今日就启程,有人会护着我们,无需担心。” 说着,她又把苏银朱腰间的玉佩取下,珍重的放在她手中合握。 “这对你很重要,我无法保护你,但它可以。” 一双眼睛明亮亮的,清澈见底。 不知道她为什么高兴,但苏银朱不由得感到一丝心疼…… 她真真切切关心的那个人,早就死掉了,死在盛暑…… 炽热的阳光下。 冰凉的河水中。 没人知道她为什么要去河里,也许是章氏的刁难,也许是为了浣洗那条被章德抢走又丢弃的,脏污帕子。 苏银朱不会水,却掉进了水里,虚弱的声音叫不动附近洗衣妇女的耳朵,求助无门。 哗啦一声从水里浮起,没了声息的身体就换成了她的灵魂。 “苏明珠。” 拉着她的那只手,隔着温凉的玉佩,滚烫无比,那温度好像要传递到苏银朱的心里。 让很久很久以前已经熄灭成灰的东西,又那么悄悄的燃起了一点儿火星。 那点儿火星好像被无名的力量滋养。 哧啦一声,烧了起来。 “我相信你。” 【物品:如懿灵犀双鱼佩。】 【功能属性:纯洁灵性,灵光内蕴。】 【主动收录。】 【恭喜宿主解锁人物专属成就:灵犀相通。进度:1/2。】 系统平板的电子音接二连三地在脑海内响起。 可和上次不同,成就面板的精神板块浮出的物品,完完全全就是手心里这个鱼形玉佩的形象,但却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翻转虚影。 也就是说,还有半块玉佩,这个成就只解锁了一半。 苏银朱握着手里的玉佩,想试一下这件属性物品的功能。 好像什么也没发生……玉佩还是玉佩,没有变出什么精魔鬼怪。 她扭头看向身旁的人。 只见时间仿佛禁止,苏明珠泛红脸颊上,一颗泪珠将坠不坠。 下一瞬,苏银朱出现在了一个地方。 熟悉的葡萄藤,秋千架子,菖蒲馆。 她往前走去,发现丫鬟们对她视若无睹。 “哈哈,姐姐你来找我玩,可别被娘亲知道了,不然又要挨骂的。”这是……小苏银朱,也就六七岁,坐在秋千架上,笑得傻乎乎的。 “晓得啦,我可是求了好久小桃才让她偷摸放我进来的,一会儿你该推我啦。”在秋千下的小姑娘,不是苏明珠又是谁。 第二次,苏明珠带了一副画的小兔子…… 第三次,苏明珠藏着两只被夫子戒尺打的红红的小手,看着苏银朱生气的样子,噗嗤笑出声。 第四次第五次……苏明珠甚至偷摸钻狗洞进来,就为给妹妹送一只花。 不知是不是被这氛围感染,苏银朱笑出了声,笑声震荡画面泛起涟漪。 …… 潇潇玉竹听风起…… 融化的画面又再聚起,这是,玉竹轩。 苏银朱往前走去。 小小的身影,伏在窗下写字的,好像是苏明珠? 脸颊肉肉的,看起来才约莫八九岁。 “小姐可别在夫人面前提二小姐了,不然又要被罚。”站在身侧的丫鬟好言劝道。 “知道了知道了。”小苏明珠扎着两个可爱的发髻,摇晃着脑袋,显然是没把丫鬟的话听进去。 “那你帮我把这信送去许屋坳。” “是,小姐。”丫鬟接过信,小步退下。 “阿朱,我好想你……”托着腮的小苏明珠看着窗外的月亮,“今天夫子夸我字写得好,你若是和我一起,想必会写得比我更好……” 站在窗外的苏银朱,看着丫鬟出了院子,却是往苏夫人的玉竹轩走去。 窗子里面,小苏明珠也看到了,低着头,拿出一张新的纸,仔细地捋平。 下笔却是滴落的泪水,晕开透明的痕迹。 …… 再一个画面,却是强烈的窒息感。 她这是在水里? 苏银朱一时之间无法呼吸,水涌进口鼻,肺部强烈的反应,好像又呛进了几口水。 她向扑腾,想自救,四肢却无力。 朦胧的画面,碧色的水混着透亮的泡泡,生机在流失……简直和刚刚穿过来的体验一般无二。 痛苦,太痛苦了。 意识涣散之时,一张被水透的扭曲的脸出现在正上方。 那是……苏银朱。 她自己?! 不,身量小小,明显是孩子的身体,这是八岁的小苏银朱?那个小小的身子紧紧的抱着她死命地往上游。 直至出水。 哗! 眼前的景象破碎,时间再度流动起来。 苏银朱大口大口地深呼吸着,将被溺毙的感觉太过真实,她仿佛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咳咳咳咳咳!”大声的咳嗽,好像要把肺都咳出来,让身旁坐着的苏明珠吓了一跳。 “阿朱!阿朱你没事吧!” “没事……”缓过神来,苏银朱发现自己仍握着苏明珠的手,手心里的玉佩,微微发烫。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苏银朱一觉睡醒,就被送去山庄了。 年幼的小苏银朱救起了溺水的姐姐,但惊惧之下,记忆尽失。 八岁的孩童之语,苏明珠留不住苏银朱。 苏老太太坚定认为是因为苏银朱,苏明珠才会出事。 小苏银朱与唯一一个,对她全心全意好的家人就此分别。 眼前关切的面孔,与记忆画面里那个总是笑得开心灿烂的小姑娘重叠。 苏银朱试着用柔和的语气,来对待眼前的人。 “没事……快到了,你要不要睡一会儿……” “我不困……”说着,苏明珠靠着车厢的一侧,没了声音,手却紧紧拉着,不肯放开。 许是这两天耗费了她太大的精神,话没说完,就陷入了梦乡,绵长细匀的呼吸声。 苏银朱给她垫上一个软枕,也没拿开她拉着的手。 手里的手和自己被包裹着的手大小一般无二,食指和中指的指间有着细细的薄茧。 为什么苏银朱一封信也没有收到…… 章氏母子如果不是苏夫人的人,那么是谁要害她? 伴着繁杂的思绪,苏银朱闭上了眼睛想小憩一会儿。 马车轮子碾上石块,小小的震动……她们这是出了燕京了…… 第8章 庄子 其间,随行的丫鬟过来给苏明珠喂了药,吃完药的苏明珠又睡下了。 苏银朱又摸了摸苏明珠的额头,温度退下,人也睡得安稳。 她也放下心,小憩一会儿,不多时,马车悠悠的停下。 是到了目的地。 离庄子不过半月,她又回来了这里…… 现还带了一个苏明珠,也不知是福是祸。 随行的丫鬟也只有离枝、白芨。 白芨是个利落的,做事比说话还要勤快,来了庄子一进门便自己去找事做活。 “奴婢去柴房先烧水,大小姐,二小姐就由离枝姐姐先伺候着收拾。” “好的。” 余下三人便往住的厢房走去。 “你过去……”苏明珠看着眼前还带着焚烧痕迹的西厢房,喃喃开口,“就是住在这种地方?” “是苏银朱过去。” 这么一句奇怪的话,让苏明珠摸不着头脑,可那一瞬,脑海里的声音又再度响起。 她陷入了一个放空的状态,苏银朱却并没有发现。 这间烧毁了的房间,是不能用了,带着两人继续往里走。 来到了东侧的厢房门口。 这门,怎么是从里面关着的? “不要!”苏明珠惊恐的声音来得迟了些。 苏银朱猛地一推。 嗬! 扑面而来的恶臭异味,不知是什么食物腐败的味道混杂着酒味,床上还有两个衣衫不整的人。 听到她们推门的声音,正上的男人扭头看过来,头上好大一块黄癞子,头发掉的没多少,面容凹陷可怖,身上的肥肉震颤,张口欲骂。 看到是苏银朱,又露出了淫邪的笑。 苏银朱快步把苏明珠护在身后,她刚刚说完那句话之后就双眼瞪大,一脸惊恐,呆在了原地。 “别看!” 不好,这是许屋坳的癞子王皮。 “哟,我当是哪个不长眼的,坏你姑奶奶的兴致。”从床上坐起,用枕巾虚虚掩着胸口的女人拖长了嗓音,尖利刺耳,“原来是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 离枝两条眉毛拧到一起,苏银朱伸手欲拦,没拦住。 要完。 离枝蹬着步子就上前呵斥,“擦亮你的狗眼,这是庄子的主人,苏家大小姐和二小姐!您二位还请打哪来回哪去,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 “我好怕你啊……小娘皮子……” 王皮从床上下来,摇头晃篮子,往离枝的方向走。 言语之间,极尽下流。 离枝打小在苏府内,哪见过这种场面,听到那些词汇,身子一直在发抖。 苏银朱扯了扯两个小姑娘,把她们往身后推。 “这不是王皮哥哥嘛……”苏银朱露出一个娇俏的笑脸,“家姐今日随我回庄子看看就回,父亲还在外面等着我们呢?” “王皮哥哥是不是,做得有些不太厚道,吓到姐姐了可怎么办?” 王皮停下了,打量着眼前的三人,苏银朱的衣服首饰和之前显然不是一个档次,想必回苏府后的日子过得甚是滋润。 于是转头骂道床上的女人,“还不滚出去,你赖在这里干什么!” 若是能攀得上苏府的姻亲,他王皮,下半辈子可吃喝不愁了。 “阿朱妹妹啊……”他那张凹陷的脸挤出油腻的笑,又伸手整理裤子和衣服,“我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是时候见见父亲了。” 苏银朱忍着生理性作呕,假作娇羞笑倒姐姐的耳边。 “我说跑……就往外跑,知道吗?” 苏明珠反握了握她的手,眼睛里都是惊恐。 她要怎么说,她看见了…… 她看见苏银朱像一只小鸡一样被眼前这个肥硕的男人拎在手里。 还有…… “好的呀,王皮哥哥,可是人家还是得先和父亲说一下,不如等我通报父亲,他老人家备上见面礼,您再去见他也不迟啊……”说着,苏银朱就作势要带着人往外走去。 “别呀!别走呀阿朱妹妹!”王皮心里焦急,贪想这见面礼,又怕苏银朱反悔,一急之下竟是要直接过来抓苏银朱的手。 “跑!” 苏银朱早料到王皮的耐心没多少,却没想到这么快,一左一右拉着身边的人就往外跑。 “贱蹄子骗我!”王皮看她们一跑,脑子里转过弯来了,火气更甚。 苏银朱拿出拼了命的力气跑,死死拽着人。 若是让王皮抓住,这种无赖只要被他黏上,后果还不知会如何。 为了荣华富贵,先睡了她们两个也不无可能! 跑,绝对不能被抓住! 苏银朱脑子里只有这一个想法,呼呼的夜风灌进喉咙,火辣辣的疼。 可才跑出门口,苏明珠扑通被门槛绊倒,连带着苏银朱离枝一起,三人跌倒在地。 王皮和之前那女人大战了不知多久,体力本不支,居然追不上三个女孩,气到破口大骂。 可见她们三人倒地,几步之间,追了上来。 “跑啊!继续跑啊!”上来便是一脚跺在了苏银朱的小腿上,“我让你骗老子!” “嘶…” 钻心的痛从小腿传上来,苏银朱死死的护着身下的两个女孩子。 离枝好像是吓傻了,苏明珠呜呜哭着,一口气没上来,晕厥了过去。 苏银朱在脑子里呼唤着系统,试图找到可以解决的办法。 可系统毫无回应。 没有…… 没有办法,她们今日出来,连小厮也没带。 许屋坳的乡邻更是避苏银朱如蛇蝎,提到她的名字都觉得不详。 铁锈的味道弥散在口腔,她咬破了嘴。 既如此,是她对不起苏明珠…… 如果不是因为她,她现在还好好的在苏府做她的苏大小姐。 她极力忍着王皮的踢打辱骂。 眼见王皮要脱裤子……苏银朱闭上了眼睛,心里的愤怒滔天。 我苏银朱,定将所受屈辱,百倍之奉还。 滚烫的热意从脖颈处传来,玉佩嗡鸣。 一瞬。 滚烫的液溅上了她的脸。 浓重的血腥味伴随着王皮捂着脸哭爹喊娘的叫声。 来者这一剑,剜了王皮的眼。 如镜般的刀身映出一张沾着殷红血液的脸,苏银朱自己的脸,苍白的脸颊黏连着发丝。 执刀的男子立在身前,露出半块银面,只一句。 “他用哪只脚踹的你?” ——是那日的银面男子。 装束虽改,气质却骗不了人。 “咳咳。”苏银朱咳出一口血,拖着身子站起来,左小腿钻心的疼,想必是伤到了骨头。 王皮眼已经瞎了,在地上乱爬,却仍在骂骂咧咧:“哪个混蛋!我要报官抓你!啊啊啊啊啊啊啊!” 是苏银朱一脚,跺在了王皮的胫骨上。 哭嚎声直冲云霄。 几个黑衣男子出现,纷纷下跪,整齐划一的声音,“护送苏家马车回府,属下来迟,自愿请罪!” “自行领罚。” “是!” 下属们绑了王皮,又堵上了他的嘴,丢在一旁。 听到动静的白芨慌张赶来,就见到院门口七八个黑衣男子跪了一圈。 “小姐!这是怎么了?!” 苏银朱没跟她过多解释,扶起吓呆的离枝,让她们二人抱着苏明珠先回房休息。 白芨是个老实的,也不多过问,只是一步三回头,忍不住打量这群人。 - 苏银朱行了个礼。 “想必阁下,是姐姐安排的人……” 萧宸瑞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觉得有意思,这丫头刚才的眼神。 明明认出了他,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 “承蒙公子相救。”苏银朱低着头,表情不明,“小女子替家姐谢过公子。” 抬头只见黑漆漆的瞳仁,黑的瘆人。 “还请公子借一把武器,让小女子防身。” 属下闻言,欲呈上随身配剑。 萧宸瑞不语,抽出腰间的一把匕首,伸手递给苏银朱。 “女子当使短兵,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苏银朱接过匕首,婉言道谢,“受教了。” 袖手一作礼,面上已是换了一副表情。 “今日之事,还望公子好人做到底,手下的动静如此之大……若是让人知晓燕京苏氏女与外室男子有染……” “我与家姐,也不必活在这世上了。” 当然这句话只是说说而已,苏银朱断定眼前之人必会帮她。 就是他不帮,她也有法子把苏明珠摘的干干净净,只是麻烦许多。 若非萧宸瑞时刻看着苏银朱,还真能被这娇滴滴梨花带雨的样貌给蒙骗了过去。 她刚刚可是直接踩断了一个男人的腿骨吧…… “我倒是看不出,你对贞洁这一说,看得如此之重。” 眼前的女子口里话语不过七分真,三分假。 话里话外都是把他萧宸瑞,架在正人君子的位置上烤。 “能从陌生男子身上顺走五百两银票……的苏家二小姐。” - “阿朱!” 天刚亮,朦胧着睁开眼的苏明珠大叫一声。 “我在,我在呢……”苏银朱一宿没合眼,就是紧紧握着她的手,叫她能睡的安心些。 “阿朱我好怕!我看见你被那登徒子欺辱了!” 苏银朱安扶着怀里的小姑娘,“哈哈哈哈,没有的事。” 说登徒子简直便宜了王皮,王皮真是渣滓中的渣滓。 昨天种种,苏明珠应当是看到了什么,才会惊叫出声,联系一下前几天她说的内容。 许是那个声音又预知了她部分未来。 “真没事,真没事,你看我好好的,有人救了我们呐……”苏银朱拿出萧宸瑞给她的匕首,给苏明珠看,“看,姐姐,有贵人救了我们。” 看到带着蛇纹的匕首,苏明珠这才安稳下来,小口喘着气,又忽然惊坐起来。 “阿朱,这是萧公子给你的吗?” 苏银朱一时之间没太明白。 “什么萧公子……我管那个银面男子讨一把防身的兵器,他就给我了。” 那个银面男子那天说完那句话之后就走了,真是好记仇的人。 不过苏银朱也没管。 “好……那就好!”苏明珠的精神不知道因为什么,得到了振奋。 “那个声音,它还说了什么别的内容没有?”苏银朱见她情绪稳定,问出了疑惑已久的问题。 “比如要姐姐你做些什么?” “有。”对苏银朱已是全然的信任,苏明珠紧紧的握着对方的手,张口说道,“它让我……” 可什么也没说出来,又试了几次,只要提到要做的内容,苏明珠嘴里的话好像被不知名的力量消音。 “嗯……嗯?”苏银朱有些懵,但转念一想,她试探张口说,“系统任务让我。” “阿朱?”苏明珠感到疑惑,为什么妹妹张口不说话,“阿朱,我听不见你说什么……” 看到对方的异样表情,苏银朱知道了。 是系统,系统的部分内容会被强制锁定。 她想了想,换了一个说法,“姐姐,我要开一座茶庄。” “茶庄?”苏明珠听见了,正纳闷为什么苏银朱的思想跳跃的这么快。 这样可以表达……那么…… “姐姐你先按它说的做。” “可……可你刚刚说要开茶庄?”苏明珠显然把妹妹的事更放在心上。 “想法而已,慢慢来,不着急。” - 前去庄子善后的人回来后。 萧宸瑞:“如何?” “苏二小姐她,下手狠毒……那人以后怕是不能再……再做那档子事了。”下属面色发白,似乎是觉得一个女子做出这种事,有悖人伦。 “……”他倒是没看错人,“下去吧。” “是。” 第9章 医师 …… 这天清晨,起早的苏银朱撑着拐,站在门口。 一手拿着手绘的牌匾字幅,正比划着大小比例。 哒哒哒。 马蹄声连连响起。 一辆辆马车在门前停下,下来一个面容敦厚,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对着苏银朱行礼。 “想必您就是二小姐吧,老奴见过二小姐,二小姐可称老奴一声,刘管事的。” “刘管家……”苏银朱卷起手里的东西,打量对方一番,“这是?” “老奴是老爷拨来庄子,给二位小姐管事的,大小姐吩咐的东西,都备齐了。” 正当苏银朱纳闷的时候,不等她发话,刘管事又拍了拍手。 后头好一波人,整齐划一,搬着数个大小不一的箱子就往里去。 后面的马车上又下来几个身着短打的男子,薄袖单衣绷着肌肉,看着都是练家子。 “老爷说了,之前庄子没什么人住,这方面就稍稍忽视了” “今个儿起二位小姐的人身安全是一等一的大事,待慢不得。”刘管家的声音透着亲厚,说话的内容却没那么和蔼。 “如果再有贼人进了庄子,你们都得仔细着自己的皮。” “是!”下人们和声道是,恭恭敬敬的听着刘管事的吩咐。 合着原主之前不算人是吧…… 苏银朱心里冷笑一声,正欲呛声几句。 “刘管家辛苦了。”苏明珠不知何时从院子里出来了,“来的时间正正好。” “那可不,大小姐的要求,哪能待慢呢?”刘管事打着哈哈就想带人进去。 苏明珠寻着妹妹,出来就见到刘管家在含糊着苏银朱。 看样子,这是想着在庄子新来的下人面前立威。 他刘管事的命令,要比二小姐的还重要。 于是冷声道:“新拨过来的的丫鬟小厮们的身契,物品帐簿都先交由我过目一番。” “老奴知晓了,稍后便送去大小姐您那。”浑圆的小眼睛转着,透着几分精明,刘管家的肚子里不知在想什么。 “不必了,我和妹妹就在正厅等你,一样也不能少。”苏明珠的声音不大,但却字字有力。 说罢,小心挽着着苏银朱,去了正厅。 苏银朱刚要开口,苏明珠就打断了她。 “你想问我为什么这样为难刘管事的吗?” “我只想说……”苏银朱摇了摇头,竖起了大拇指,“干得漂亮。” “阿朱你啊……”苏明珠指了指桌上的小茶壶,“你前些日子说要开茶庄,我便计划了一下,人和东西都给弄来了。” 原来,安定下来后,苏明珠便给苏府去了信。 “……”苏银朱没想到,她只是随口一提,这几日虽计划着,也没跟苏明珠说,对方就为她想法子铺路了。 “刘管事是个好的,但庄子不比在苏府,你要是个好拿捏的,下面人的心思活络起来,就管不住了。” 苏银朱心里感慨,只化作一句道谢:“我知道了,谢谢你……” “阿朱你想要的……”苏明珠眼神坚定,一如在祠堂,“我都会尽力为你做到。” “噗。”苏银朱看着她这个样子,像是一只骄傲小狗,不由得笑出了声。 “其实我该和你说实话……” 苏银朱话没说完,刘管事便进来了。 “大小姐,这是物品的账目清单,和家丁丫鬟的身契,请您过目。” 跟着的小厮看了看刘管事眼色,把东西放到桌上。 刘管事显然胸有成竹,站在一旁等着苏明珠的肯定。 没想到苏明珠看也不看账目,一只手推过身契到苏银朱那边。 “庄子妹妹住了八年,想必要比刘管事你,熟悉的多,往日里的人都是妹妹在管着,以后,这些个人的身契也合该由妹妹拿着。” 面上说得滴水不漏,实则一点儿也不放权。 苏明珠端正坐着,看起来又是那个清冷端秀的苏大小姐模样,手段却强硬的很。 “小姐……老奴是老爷派来管事的,您这,让老奴不好交差啊……”刘管事面露难色,这差事他可是花了好一番心思才到手,如果就这样被打发了,未免也太不留情面了。 “刘管事,你照旧做着你本分的事就好……”苏明珠看了看端着茶喝的苏银朱,想着妹妹有没有听进去,“旁的心思,不该有的别有。” 刘管事做了那么多年人精,苏大小姐话里的意思哪会听不出来,忙下跪叩首。 “大小姐哪里的话!老奴那是万万不敢啊!” “下去吧。” - 出了正厅,跟着的小厮快步跟上刘管事的。 那小厮确实没懂,刘管事的为何这般怵苏大小姐,贴近了小声问道。 “那上头吩咐我们的事,还做不做了?” 冷汗涔涔的刘管事捏着袖子擦着额头,听声扭头就给了小厮一耳光。 “不该问的别问!” 这一切,都被人暗中看在眼里。 - 正厅内的二人正说着话,苏明珠忽然想起刚刚看到的东西。 “阿朱,你刚刚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苏银朱也不遮遮掩掩,把自己写的字幅从袖子里掏出来,展开,自信的拿给苏明珠看。 “怎么样,我亲自写的名字,好看吧。” “……” 苏明珠托着下巴仔细地思考了一下,怎么样能不打击妹妹的自信心。 “要不?姐姐给你写吧。” 又补上一句:“去太学之前,你每日都得跟我练字。” “……” 石化的苏银朱,她一个现代人,借着原主的肌肉记忆,这可是一次就写好了。 还以为自己写的很不错呢。 - 忙忙碌碌的下人们已然是有条不紊,苏明珠的一手把控下,帐目都清清楚楚。 发卖了好一批游手好闲来贪便宜的,再没人敢在苏明珠的面前嚼二小姐的舌根子。 又是几日后,茶庄的事宜已经筹备的差不多了。 苏银朱坐在小桌旁,把玩着那只系统成就解锁的小茶盏。 “阿朱,该换药了。” 尽管拨过来的几个丫鬟都挺伶俐的,但苏明珠不放心,都是亲力亲为。 苏银朱也劝不动。 跟在苏明珠身后进来一位医师,是专门来治她的腿的。 头戴帏帽,垂着面纱的医师身型高挑瘦削,露出的小半个尖尖下巴,白皙的很。 “明珠……”苏银朱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装束的人。 一身白衣,虽然这个朝代是不好花哨,但也鲜少有人穿的这么素净。 刚见到的时候还偷偷问苏明珠,对方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你该叫我姐姐。”苏明珠叹了口气,阿朱现在什么都好,胆子也大。 就是只有阴阳怪气的时候才会叫她姐姐。 “不过没关系,南玖医师不是外人,你放心吧。” 苏银朱闻言,就顺势撩起裙子,把小腿放出来了。 再一看,这个医师的十根手指,根根分明的裹在布条里面,手指触及小腿。 奇怪的触感,吓了苏银朱一个激灵。 冰冷的无机物……这个人的手好像没有一点儿温度,还是布条裹得太厚了? 缓解尴尬的氛围,她问,“医师,我这腿……大概要多久才能好?” 对方伸手,两手食指交叉,比划了一个“十”。 看着苏银朱不解的样子,苏明珠说道:“阿朱,南玖她……不能说话,许是十日罢。” 南玖又用两根手指,互相敲了敲,十叠上十。 “……” 看样子还需要很久很久,她才能好好蹦哒。 “你和……”她想了想,换了个说法,“嗯……那个银面男子,和苏府有什么关系?” “他,和我们的关系,要胜过和苏府的关系。” 南玖检查完腿伤恢复的情况,便把调制好的药交给苏明珠,垂手站在一旁当个安静的人偶。 现下她端着碗,拿药棍把奇奇怪怪的草汁往苏银朱的腿上涂。 “大概……有十年了吧。” 嗯? 苏明珠是标准的大家闺秀,断断不可能,随意把未出阁的女子和陌生外男联系在一起。 难道……是未来姐夫? “别多想,顺顺利利的就好,前些日子是我太着急,合该先让下人过来打扫庄子的。” “只是怕夜长梦多,父亲松口的机会就这一回。” 苏明珠抹好药膏后,小心的又绑起来。“你这几天都不能沾水,洗漱让白芨小心着些。” “好吧。”既然苏明珠不愿多说,那她也不便多问。 - 又是几日后,山庄已经简单的修葺了一番。 苏银朱被搀扶在门口,红绸揭开。 牌匾上是清秀俊逸的四个大字。 ——碧水茶庄。 尽管不理解为什么要用这个名字,苏明珠还是给她写了。 看着发自内心为她感到高兴的苏明珠。 “我有话想同你说……” 苏银朱思虑再三,决定将真相告诉苏明珠。 短短几天,苏银朱从这个和她有着千百年距离的女孩身上,得到了从来没有过的东西。 已是她不可求的。 苏银朱真的没办法心安理得的,就这么占据掉…… 一份单纯真挚的,对原主的爱。 但对方却握着她的手,摇了摇头。 “我都知道。” “我……”不知道为什么,苏银朱的声音颤抖了起来。 “你不是阿朱。”苏明珠看着天空,声音微不可闻,“我第一眼见到你,就知道了,但我不相信。” “起初我也以为你恨我……”苏明珠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 好像是哪里裂开了一样。 苏银朱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阿朱……性子软软的,你只是看着软软,内里却无比的坚硬……” “我知道你不是她。” “这么些年,我写的信全被母亲截下了,送出去的东西……也渺无音信。” “我想也许阿朱会过的很好……至少要比在苏府里好……不必每日,因为我受到那么多无端的指责。” 苏银朱听着苏明珠的话,顺着她看着方向看去。 湛蓝的天空,一丝云彩也无,只有带着凉意的秋风,吹进眼里,吹的人眼睛生疼。 “我知道你不是她,但我希望你是她……至少这样,阿朱还活着……” “终是我晚了一步。” 苏银朱不明白她指的是什么…… “阿朱,你应该恨我。” 第10章 点茶 …… 秋意渐浓,庄子正中的榕树,枝叶密生的树冠间垂落的气根随着风飘动。 井边扎了一个新的秋千,还支了一张石桌。 拖着一条伤腿的苏银朱被强制休息,看着秋千,心痒痒的。 反倒是苏明珠忙碌着庄内的大小事务。 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打着小扇,苏银朱唤着系统,却毫无反应。 茶庄牌匾都挂上去了,这劳什子的主线任务一,怎么还没结束。 一条榕树的气根垂在石桌上,苏银朱百无聊赖的拽着玩。 她这几日都想着怎么避开苏明珠。 可苏明珠显然不这么觉得,她自那日起,加倍的亲近苏银朱。 好像要在她身上,弥补过去和妹妹分别的时光。 苏银朱晚上睡得浅,好几次看到房门的人影,没吓个半死。 二人抽时间交心的谈了谈,也不知道苏明珠听进去没有,反正目前是和谐的很。 看着自己的腿,南玖的意思是,不过几日后,就可以离了拐杖,但不能跑跳。 还需慢慢将养着。 她忽然有了一个想法,便唤来白芨吩咐一二。 “小姐,大小姐知道了怕是会怪罪奴婢啊……”白芨人老实归老实,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还是拎得清的。 “就这一回,下次不带你了。”苏银朱只暗叹一声,苏二小姐,这个身份属实是诸多不便。 白芨更慌了,连连说道:“万万不可,奴婢去买就是了,小姐千万不能一个人出去。” 苏银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圆润了些,和苏明珠还是不像。 这些日子苏明珠给她从南玖那收罗各种药膳,换着花样给她煮。 人养的有气色,看着也不像黄毛丫头,多了几两肉。 辛苦她一番好心。 - “苏明珠!瞧瞧我带了什么回来?”苏银朱今日有所获,高兴极了,从正门大踏步进来。 苏明珠身着一身碧水色的襦裙,搭配浅柳色的外罩。 南玖站在身后,依旧是扮了个精致的人偶,只静静地看着。 她正伏在桌上写着苏银朱昨日交代的东西,闻声,揉了揉眉心,放了笔,叹了口气。 “阿朱……你这是去哪了?”苏明珠还是第一次见她穿成这样,“怎么……?” 一时之间,竟是看呆了。 靛青色的长袍外滚着流云痕纹的暗绣,腰间系着一枚鱼形玉佩,乌黑的头发束在头顶一支玉白小冠,两股儿小辫垂落下来, 咋眼看去,眼前之人,若非身量纤细,个子不高,叫谁来了都得夸上一句。 好俊的少年郎。 “别在意这些细节”苏银朱一出声,倒是十成十的女孩儿了。 “我早知晓如此,你当真要开茶庄?”苏明珠摇了摇头,“燕京女子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遑论乡野市井。” 苏银朱不以为意,“我去周遭的茶馆和茶坊探了探,女儿家身份多有不便。” 又说道:“茶馆茶坊不接待闺阁小姐,未免再生事端,这样方便些。” “你腿还没好利索,别再走动了。此番去了,也该晓得,女子要开茶坊是如何不容易的一件事。”苏明珠扶苏银朱坐下。 又从南玖手里接过自己的披风,小心的披在妹妹身上。 “我只跟父亲说,是为了练习茶艺,若要真算起来,他不会允了你开茶庄的。” 苏银朱早就猜到了,以苏正德的古板程度,苏明珠劝得动才是不一般了。 “好啦,明珠你应该见识一下我的手艺。”苏银朱露出一个狡黠的笑,“白芨,把那套新搬来的茶具都放到这来。” 打开那个带回来的小小纸包,里面是一些粉末样的东西。 “这是……茶粉吗?”苏明珠的语气稍稍带着迟疑,把离枝叫来耳语了几句。 离枝快步离去,复而回来,带着一只精致的小匣子。 “阿朱,在燕京,没人会买茶粉的……你不是,被人诓了罢。”苏明珠打开匣子,内有七个圆圆的小饼。 七子饼,这是茶饼。 苏银朱心下了然了,许屋坳的小茶坊面对的是普罗大众,贩夫走卒,但燕京的受众却是截然不同,多是文人墨客。 只有下人和老百姓才喝散茶,讲究些的也是买了茶饼家中放着,贵人来时才用来待客。 “明珠……”苏银朱犹豫了一下,总归还是没说,“谢谢你。” 她要怎么解释,嗯,苏明珠生怕她被骗,还是先不解释了。 毕竟,上流贵族,鲜少有人直接用茶粉来冲“末茶”,在现代茶馆也是如此。 苏银朱取出茶饼,用茶槌捣成小块,将小块的茶饼倒入茶磨中,转动茶碾,用巧力碾磨成茶粉。 接下来就是箩茶,碾磨好的茶粉倒入罗绢,细细再筛。 一遍,二遍,直至满意,将筛过的茶粉轻轻倒入茶盒中。 苏明珠看着苏银朱这一套娴熟的动作,点点头,很是赞许。 再撮末于茶盏,苏银朱的手上包裹着布条,之前的烫伤还在用着祛疤痕的药物,她得小心把控着分量。 细细的青色茶粉在指间落下。 将要点茶时,苏银朱却犹豫了,她不知道这个朝代是否有“七汤点茶”。 但她着实手痒…… 穿过来半月有余了,这还是她第一次有机会完完全全的点茶。 且不说之前在庄子里没有机会,就是回了苏府,那么些日子她压根没碰上茶具,丫鬟备好一切,她只要沏茶便是。 苏银朱将少量的开水注入茶盏中,把茶粉调制成浓稠的膏状。 这一步,称为“调膏”。 手腕使着巧力,用茶筅击拂,水与茶末交融,一层层震荡之下,茶汤表面泛起了层层茶沫。 苏明珠已经先取出了茶托,就等着妹妹全套做完。 但苏银朱并没有停下。 但只搅拌一会儿是不够的,要能得到作画的茶沫,需要使水、茶粉、空气三者充分的接触。 要做到——“咬盏。” 这一步对于茶百戏至关重要,可以说,茶沫的厚度和绵密,影响着后续花纹形成的成功与否。 茶叶中的茶皂素是现代洗洁剂的重要成分之一。 而茶皂素能使得茶沫在搅拌的过程中越来越绵密,直至汤花挂壁,这才算成功。 苏明珠面上已是不解,闺阁所教礼仪中,点茶后已是置茶托一步,她不明白苏银朱在做什么,但也耐着性子。 下一刻,苏银朱取了一只小勺。 小勺划开汤花,行云流水,寥寥数笔,一朵茶花成型。 将茶盏置于茶托之中,苏银朱这才喘出一口气,还好,没有生疏。 “赠予你。” 苏银朱正襟端坐,身上焕发出和往日截然不同的气质,面上神采奕奕,却无端给人感觉沉淀安稳。 端起茶盏,苏明珠这才看见,茶汤悬液下,茶花花瓣分开,正中,又浮现出一个小小的“珠”字。 “好……啊!” 苏明珠小小的惊叫了一声,“是我的名字。” “喜欢吧?”苏银朱笑眯眯的,显然对苏明珠的惊讶早有预料。 身为古人,就算苏明珠再怎么成熟,心态也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小姑娘。 “姐姐喜欢!”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 “茶要趁热喝哦。”苏银朱也很是高兴,这还是她这么久了,第一次做茶百戏,只能算是稍稍热了个手。 苏明珠小口小口的啜饮,本就没多少更是不舍得破坏花纹。 而身后的南玖,看到茶盏内的花纹变幻,瞳孔一缩。 面纱下流露的震惊异样表情,无人知晓。 “好啦,下次还给你做。” 看着苏明珠可怜兮兮的小表情端着快见了底的茶盏,苏银朱不由得出声。 待饮尽,她一脸期待,“怎么样?怎么样?” “顺口清甜,绝佳。” 话音刚落。 沉寂多日的系统电子音在苏银朱的脑海里响起。 【主线任务一:拥有一座茶庄,获得第一位客人赞许,任务完成,奖励发放:团茶、茶盏、茶百戏古谱解锁。】 “……”所以她久久不能完成任务一,竟是因为,她还没有一个客人? 可这条件隐藏着,那算什么?这个破系统。 【固定奖励,31日生命值发放。】 看着那细细的血条摇摇晃晃的加了一点儿,苏银朱只觉得气从中来。 但接下来的一幕,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之前收集在成就系统中的那只墨白色小茶盏,咻的一下,飞出一簇蓝色的光,顺着“精神”的格子,飘到了茶盏古谱中。 再一瞬,隐入其间。 她一翻阅,发现这图鉴般的古谱内竟是集天下之茶盏,每页左上记载起源和属性,皆不相同…… 苏银朱咂了咂嘴,要是收集癖看到这不得焦虑死。 因为,只有那一页她已经收录了的避瘟杀鬼盏,图文详尽。 其他皆只有起源和功能,长啥样那是一概不知。 从系统出来,看着苏明珠还依依不舍的端着杯子,苏银朱露出一个笑容。 “我这茶庄还能不能开的起来?” “那必是不成问题。”苏明珠是发自内心的肯定苏银朱的技艺,她真没见过这样的。 “阿朱~,再做一盏嘛,就一盏!” - 昏暗的光线,不见天日的地方。 听闻来者的描述,一个带着诡异面具的男人嗓音粗哑,语气震惊: “水丹青重出于世?” “千真万确。”来人呈上一份密函,又恭恭敬敬的退下。 第11章 南景 南景国的边陲,一条来往大燕国的商道上。 充满异域风情的层层绢纱随风舞动,各式各样涂绘着鲜亮彩墨的铃铛挂在上面,已不复往日的光鲜,油墨剥落,露出下面铜质的底。 晃动的声音,沙沙混杂着风沙的粗哑。 偶尔几只沙雀儿喳喳的跳到地上,日复一日的,听着往来的摊贩和客人说着不太正宗的大燕通语。 今天却有不一样的光景。 一声野兽的嘶嚎,吓着摊贩和客人们都纷纷四窜而逃。 这是一辆熊车。 准确的说,是一只巨熊驮着小小的车厢。 “洛,还要时辰多久,到燕?” 伴随着铃铛清脆的声音,一只戴着铃铛链子的手,轻轻巧巧地掀开车厢的帘子,露出被面纱遮住一半的脸。 纵使只有眉眼露在外面,足以看得出说话的人,是个美人。 及其高挺的眉骨,深邃的眼窝,乌黑的瞳仁透着灵气。 生涩的大燕通语,从这个貌美女子的口中流出来,似乎也悦耳了几分。 “南萝殿下,大概还需要五日抵达燕京。”这人却是一口端正的官腔,玉面佛口,袖手笼着一只拂尘,简单的一身大燕打扮,用料却不凡。 闻言女子又放下帘子。 这是一行使者。 身着细麻布织就的长袍,为首的高大壮汉,好半张脸都攀着诡异的花纹,直至眼睑下。 他身后的一众人,皆脖子和手腕上,都烙印着繁复的花纹。 似鸟兽,似花木,又似不知名的文字。 伴着五六个穿着粗毛短衫的侍从,行色匆忙,片刻不停。 这一众人将入雁关,负责守雁关的将士们看着远远有一头巨熊迈步过来,慌了神。 “大人!大人!有一头熊!有一头熊冲着雁关过来了!”当值的小兵慌慌张张地冲进了李关令的书房。 李永是今年刚上任雁关的关令,正收到上头刚下发的信件,读完便一撩衣摆,大踏步往外走去,神色欣喜。 “慌什么!是南景国的公主!我将尽大燕待客之道,好好招待才是。” 只是在一旁的李永之父,李龙听闻,却冷汗涔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永暗骂父亲是没出息的蠢材,怪不得年余半百,仍只能当个守关小将。 若是能再进几步,他也不至于在这雁关过苦日子。 “只要尽地主之谊,那公主也不会为难我们。” - “南萝公主大驾光临,雁关关令,李永前来拜见!” 收拾了一番的李永,颇有几分油头粉面。 看着不远处熊车上伸出的一段白皙胳膊,心里开始浮想联翩。 只要他能博得南萝公主好感,再由她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 一声短促的哨音从小小车厢传出,两只五彩斑斓的雀儿也不知是从车厢的哪个角落飞出。 直直地往雁关方向李永一行人飞去。 那两只小雀儿先落在了李龙的肩膀上,好像是认出了旧友一般。 亲昵的跳着蹭了蹭了他的脸。 复又飞起,落到了李永的肩膀上。 李永看着那两只鸟儿,颜色鲜亮,橘黄色的小嘴,漂亮极了。 便夸道:“我也甚是喜爱,府中花园豢养许多鸟儿,公主和李某真是有缘啊……” 李龙听到儿子说得这一句话面色已由惶恐转为惊惧,嘴唇上下颤颤,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又是一声尖锐的哨音响起。 只见两只鸟儿似乎被什么拉住了线,小跳着飞起。 锋利的鸟喙一叨。 竟是将李永的两只眼珠生生叨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时之间,场面骇人,李永痛极,滚做一团。 众士兵皆是早有安排,快速的围了上来,将李永护在其中。 李龙老而无力的哭喊,他早已料到会有如此,只求南萝大发慈悲,饶他儿李永小命一条。 “我儿糊涂……求罗大人怜悯!求罗大人……怜悯啊!” “咋家早早就去了信了,叫您自个儿看管好,别来找南萝殿下的不痛快……”罗大人垂了垂手上的拂尘,一脸的不忍心,“您看这不是……” “洛,好吵。”南萝不满意,他和这些玩意儿说太久的话。 “求……求求罗大人了……”李龙磕头磕的头破血流,好不狼狈。 “南萝殿下,先好好休息一会儿罢。”罗大人狭长的一双眼睛眯起,露出一个诡异弧度的笑脸。 “既是李龙大人求情,咋家也不为难了……能喂饱阿杜便是了。” 阿杜……是那头熊的名字。 - 碧水茶庄内,大榕树下,徐徐凉风,伴着绿荫,好不自在。 苏银朱正坐在秋千上,翻看着自己近些日子做的笔记。 那日后,苏银朱又偷摸穿着男装溜出去了两回,这一片的茶馆她是喝遍了。 附近的茶,多是淳朴味甘,小茶摊客人多是农人,稍微大点的茶馆和茶坊,服务的对象多为书生。 让苏银朱惊讶的是,这个朝代,居然还喜欢往茶里放香料,而且是挺不错的茶坊才放得起,价格还不便宜。 既是如此,那么她的茶庄就得摸准受众。 这几日的功夫,都在本子上记了下来。 “剩下的,找人誊抄吧……”苏银朱看着一旁仍在动笔的苏明珠,有些后悔让她帮忙了。 这个头号客人,只一盏,就喜欢上了苏银朱点的茶,前些日子刚碾的一块儿茶饼,就剩许许了。 “那哪能一样的?” 苏明珠在写“传单”。 准确的说,是抄苏银朱画的“传单”。 许是维持一个姿势久了,刚活动了一下肩膀。 一直站在她身后默不作声的南玖,快步上前,缓缓地给她揉着肩膀。 “怎么不见离枝来伺候你了……”苏银朱察觉到南玖用的指法似乎不太寻常。 “她呀,告假两日得空回家,倒真是的,南玖你怎么伺候起我来了?”苏明珠讶异。 只见南玖听话的放下手,却又是拿起了桌上的小扇,又要打扇。 苏明珠只得把她拉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你可是从萧公子那专门来看阿朱腿的,这些事不劳你做的。” 帏帽下的脸僵住了片刻,裹着布条的手收回了袖子里,又安静的做一个人偶了。 ——这人好生关心苏明珠。 苏银朱多了个心眼儿。 第12章 天定 …… 碧水茶庄。 鎏金字样的牌匾,两侧挂了白底黑字的灯笼,随着风声微微摇曳。 白芨从井中拉上凉水浸着的瓜果,利落的切了两盘,摆在石桌上,离枝在一旁为二位小姐打着扇。 南玖从随身的药箱不知是哪个角落,拿出来药杵细细匀匀地研着药草。 几日的观察下来,苏银朱发现了,南玖简直是苏明珠的小尾巴。 她这个姐姐走到哪儿,南玖就跟到哪儿,就是离枝回来了,也是不远不近的站在五步范围之内。 “阿朱,你这碧水茶庄,为何还不尽早做礼祭?我看慧元大师就很不错,其他东西都给备好了。” 苏明珠不太理解,茶庄是开起,可阿朱的态度却是慢悠悠的,天天往外跑,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若不是白芨跟着,她还真不放心。 苏银朱摇了摇头,虽说是入乡随俗,但封建迷信那一套,她是不信的。 这大燕国正式开店的礼祭,是先找一位大师占卜测算,选定开业之日。 要一头牛,两只鸡,牛要正值壮年,鸡要羽毛油亮的雄鸡,牵牛和鸡绕着店铺的五尺范围走上三圈。 然后再宰,之后把血淋在门槛上,再待一场雨。 雨后第一天,就是正式开业的日子。 是为驱邪避灾,生意兴隆。 最后,在开业的那天,将做熟的牛肉和鸡肉都切成小块,赠给进店的客人,寓意同沾喜气。 仔细想来,应当是找大师算下雨的日子,测好时间。 再借由牛和公鸡的叫声,起到现代吹打乐器的声响广告作用。 趋吉避祸是人类的天性,再加上古代只有逢年过节喜庆的时候才会吃肉,开业屠宰的牛和鸡肉都是白给的,为家中小儿祈福也会来取一份。 客人进店哪怕只冲着肉来,不买东西。 这些动静下来,十里八乡也知道这里新开了一家店铺。 只能说,感谢系统没有这么强硬的要求她按照当地习俗来做。 要牵着牛,胳膊夹着鸡,绕茶庄三圈,想想那画面就…… “再等等,不急。” “好吧。”即使如此,苏明珠也由着她,只安静的和她待在一块儿。 苏银朱现在头疼的是,就在主线任务一完成之时,系统忽然冒出来了一个支线任务。 她当时没有注意,这两日精力也全然放在了探店上。 现在一看。 【支线任务发布:取得佛曼陀罗铃一枚。】 【任务时限:十二日。】 【任务奖励:生命基础值三月,绿茶宝箱一只。】 【任务是否领取:是/否。】 佛曼陀罗铃是什么? 她没有领取,任务时限现在已经过去两天了,也就是说,还剩不到十天的时间做这个支线任务。 十天换三个月的命,非常划算的一桩好买卖。 支线任务领取的瞬间,化为一道细微的金光,它指向了前不久刚刚看过的茶盏图鉴。 无风自动,一页翻开。 茶盏:佛曼陀罗铃——源自南景。 属性:可通语走兽禽鱼。 这是什么白雪公主杯子…… 苏银朱从系统出来,瞅见苏明珠正端着果碗发愣,大抵是没吃过这么平民化的小吃。 苏府的点心上都雕着花,瓜果盘必不自说都会做成精巧好看的样式。 便唤了白芨再把井里的小罐子给捞起来,这是她前几日在后山摘的梅子兑的酸汁水。 暑气余热,冰凉凉镇了水的果子切成小小的块儿,再浇上生津的梅子水,混上一点儿糖粉,再倒出适量的茶粉,搅匀,推过去。 “尝尝?” 看着这奇怪的“饮品”,苏明珠有些犹豫。 “尝尝嘛。”小勺盛起一勺果汁茶,苏银朱对自己的作品还是很有自信的。 “……唔,好吃。”苏明珠的眼睛都亮了。 预料之中的回答,苏银朱就知道她准会喜欢。 在小时候,看着弟弟吃雪糕,自己也想解馋的时候,就会去找巷子口卖酸梅汁的阿婆讨一些不熟透的梅子回来做梅子水。 后来柠檬水饮料盛行的时候,她苏老板的酸梅果茶汤可是茶行盛夏饮品的一大招牌。 “明珠,你知道南景在哪吗?” 用小匙挖着果块儿的苏明珠,一口冰甜爽口,小声的咂了咂嘴。 “南景国吗?和我们大燕毗陵相接,是个盛产名贵香料和矿物的地方,不过……” “不过什么?”苏银朱照旧掏出她的小本子,拿着笔就要往上面记。 苏明珠吐出一小块儿果皮,离枝用帕子接走。 “似乎不善纺绩织紝。” 看样子,轻工业不咋发展啊……可以考虑用丝绸绢布以物易物? “那……佛曼陀罗铃是什么?” 话音刚落,苏银朱眼角瞥见南玖,刚刚还稳稳的动作似乎停滞了一瞬,极快的,仿佛是错觉一般,手里动作又恢复如常。 若非她一直有意无意地看着,也发现不了异样所在。 “那是什么?”苏明珠吃的优雅,速度却不慢,一小碗果茶见了底。 “没什么,我从某本古书上看来的罢了。”苏银朱欲打个哈哈蒙混过去。 “少诓我了,这几天都不见你呆在庄子里,不是被人给忽悠了吧,接下来都不许乱跑了,好好养腿,晓得不。” “哪有?哎?明珠,我……我我腿好的差不多了,不信你问南玖。” 不带这样的,刚吃完自己做的零嘴儿就翻脸不认人了。 在一旁的南玖看着姐妹二人拌嘴逗趣儿,无奈地摇了摇头。 “南玖摇头了,阿朱你就老老实实的。”苏明珠胜了一筹,又看向桌上新分出来的几碗果茶,眼里放光。 “……不许吃了,凉的吃多了会闹肚子,这是给南玖、白芨还有离枝的。” “那明天再做一碗给我,阿朱~” “好啦好啦。” - 此时的苏府,已是乱成了一锅粥。 前几日急召入殿,又下朝回来后,苏正德就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是谁也不见。 现今虽没有胡子拉碴,但憔悴非常,显然是几日茶饭不思,心绪不宁。 好不容易,苏夫人进去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老爷,到底是怎么了啊……妾身虽不懂朝政,也盼着为老爷分忧解难。”看着苏正德这番面色,苏夫人亦是跟着连连皱眉。 “哎!”苏正德深吸一大口气,重重叹出,“唉……” “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苏正德两条眉毛中间都能夹死苍蝇。 “老爷!” “南景国,南景国的公主要来朝拜我大燕。”苏正德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面色沉沉。 “南景国?大燕和南景不是向来友好吗,邦交历史五十年有余了,老爷愁什么啊……”苏夫人不是目不识丁的,相反,她也是颇有学识。 “南景国国主求娶姻亲。” “这是好事啊,巩固两国邦交,只需一桩姻亲,百利而无一害。”苏夫人不明白苏正德为什么发愁,“只是皇上膝下适龄的公主皆有驸马,而安乐公主年仅十岁,也太过年幼了些。” “若真求娶的是公主倒也好办,只需以在太庙祈福三年,便可出嫁……”苏正德想到棘手之处,又皱起了眉。 “那……”苏夫人为苏正德奉上一盏茶,让他顺顺气。 “南景国,要娶的,是燕京苏氏女,是我们家明珠啊!” 咣当! 杯盏落地,所幸垫着厚厚的垫子,茶杯只是咕噜咕的滚了两下。 苏夫人一屁股坐在了矮榻上,手哆嗦了一下,回过神来震惊大怒。 “不可!万万不可!那南景国国主年余古稀,我们明珠都可以当他孙女了!” “皇上先收到了拜访文帖,急召我入殿……所幸南景国行事向来荒诞不经。” “我两袖清风,亦未站队结党。”苏正德头痛得紧,“不然老爷我……怕是没命回来。” 如今皇上正值壮年,可太子党和靖王党两派,明里暗里,斗的不可开交。 他苏正德能好好做他的翰林院学士,两边活络就不错了,哪敢一只手压上全注。 此番南景国使者来访,本以为只是例行拜访而已,谁知竟会牵扯到他苏家。 “不过三日,南景国使者便要进京。”苏正德只觉头大。 苏夫人眼里闪过暗芒,她从书房的暗格里取出一样东西。 “老爷,明珠万万不可嫁与南景国主,这可是慧元大师的师傅亲笔所写。” 她拿出来的,恰恰是当年裹着姐妹二人的襁褓。 只见襁褓巾的一侧上是——福缘深厚,玄凤乘风。 而另一侧的却沾了血迹,染了血迹的八个字处处透露着不详——命浅缘薄,天煞孤星。 “凌空道人写下这行字,当即就坐化了……”苏夫人又将这襁褓巾仔细的收回去,眼里都是泪水,“明珠出生之时,燕京百鸟盘旋,我不信老爷您不记得!” 苏夫人揉扯着手里的帕子,定定说道:“我儿明珠,绝不能嫁给南景国,事既如此,当是指引我这个为娘的做出一番打算。” 说完又附耳在苏正德的耳边,低语几句。 “我知道了……”苏正德其实早想到了这个法子,只是一直在犹豫,如今见夫人这般神情,恍然大悟。 一定是老天的安排。 …… 第13章 汤泉 这边,碧水茶庄。 苏银朱神秘兮兮的拽着苏明珠去了后山,顺着崎岖的山路一路往上,一侧的竹林风吹飒飒声。 “阿朱,我们这是去哪?不会有危险吧……” 苏明珠长这么大,只要出门就是坐在马车里,还从未爬过山,一时之间,气喘吁吁。 苏银朱只说,到了便知道了。 脚下的泥土逐渐变得柔软湿润。 近了,潺潺水声。 水汽氤氲,烟雾缭绕的浅浅热气,是一座温泉,还是活水。 “啊……”苏明珠惊讶,这小小后山竟有一汪汤泉,“是汤泉,可是阿朱你腿上有伤,不能泡。” “我知道的,就是带你过来泡泡。” 其实她今日的主要目的,就是支开南玖,现下丫鬟也没带,可是花了好一番功夫才说服离枝和白芨。 早在苏府,就能看出来,苏明珠的身体不是一般的弱,受着点风都要咳嗽。 爬山锻炼身体,温泉舒松筋骨,循序渐进,最适合不过了。 “我?”苏明珠显然没想到,连连摇头“不行,不行,好歹得修个池子,再建间厢室,让丫鬟们打理,露天的野汤泉是万万不行的。” “被人看见就不好了。” “明珠,就泡泡脚嘛……” “不可,女子的脚不可外露,只有夫君才能看的,万一被哪个山野夫子看了去,万万不行。”苏明珠像只被惊到了的小兔子,警惕地观望着四周。 “……” 要不怎么说,封建古人不愧是封建古人呢? “我都让南玖看我腿子了。”苏银朱有点无语,反问,“那我岂不是嫁不出去了?” “医者仁心,医师怎么能一样呢?何况南玖是女子,无妨的。” 好说歹说,就是不泡,罢了。 “阿朱你若实在喜欢这汤泉,等上几日便是。”苏明珠见她不劝了,掏出帕子铺上,再扶着人坐下,“你可是有婚约在身的,可别说这些胡话。” 来了,关键信息来了。 “你知道的,我不是原来那个苏银朱。” 苏银朱捡起一片落叶,呼~ 往温泉里一吹,看着那片叶子摇摇摆摆,随风飘到水里,再死死地沉了下去。 苏银朱的心好像也像那片叶子。 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她做不到,即使猜到了身上有婚约才能被接回苏府,但她还是不能接受。 “我要嫁的人是谁?” 而且她上辈子都活到三十六了,什么男人没见过,从未有过嫁人的念头。 穿过来就附赠一个脑缠系统加盲婚哑嫁大礼包,系统暂时没办法,可这婚她得想办法退掉。 “我以为你已经接受……”苏明珠有些失落,她已然是把苏银朱当成妹妹。 “阿朱,你不认我这个姐姐也行,既然老天让你回到我的身边……你现在就是阿朱了。”小脑袋垂的更低,声音透着沮丧,“殿下……啊不,萧公子的信物你都收下了。” “什么信物?”苏银朱是真的一脸茫然。 苏明珠点了点苏银朱腰上佩的到,“那个玉佩,还有这把匕首……你竟没认出他来?” “……” 她应该认出谁来? 萧公子? 那个银面男子? 她要嫁的人,正是那个记仇小气男?! 看着苏银朱眉毛越皱越深,苏明珠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这个苏银朱…… 或者说现在的这个阿朱灵魂,可能记忆出了问题。 “没事,阿朱你别多想,只要等及笄礼过后,一切进展顺利就好。” 苏明珠擦了擦额角不存在的汗,有此前诸般情谊在,萧公子定会对阿朱好的。 全然不知,苏银朱心里正在盘算着怎么搞飞这一桩婚事。 想了半天,还是想不到什么绝佳的办法,只能再做打算。 “话说,明珠啊,我们从最近的关口去南景,需要多久?” 她还惦记着支线任务的绿茶宝箱。 “若是驾车去南景国,也要七日有余,离南景最近的雁关,五日即可。” 不行,若是去就花了五到七天,她至多还有三天时间可以去找那个佛曼陀罗铃。 果然,奖励越丰盛的任务,困难程度不是一般的高。 下山路上,姐妹二人全程都苦着张脸。 苏明珠是累的,苏银朱是愁的。 刚回到庄子没多久,离枝慌慌张张的,身后跟着一眼熟的丫鬟。 苏银朱定睛一看,这不是春桃吗? 春桃见到苏银朱现在的装束和打扮,面露喜色,福了福身。 “奴婢奉夫人之命,来接二位小姐回府,后日参加笄礼。” “后日?” “后天?!” 姐妹二人皆是一脸困惑。 苏明珠显然是预料之外,看样子和她知道的日期不符。 苏银朱没想到这么快,要是办完及笄礼她就得嫁给那个,甚至都不知道长啥样的男人…… 她现在能死遁吗? - 苏府,正在为了后日的及笄礼做准备,一派热闹景象。 浅月居内,白琉霜正陪着苏琅温习功课。 “小娘,大姐姐什么时候回来,还有二姐姐,琅儿都未曾拜见二姐姐。” 幼子无辜,不懂府里发生了什么,只是天真的问道大姐姐去哪里了。 “琅儿乖,再把这个字再写一遍,大姐姐和二姐姐……”白琉霜用帕子擦去桌子上的一滴墨水,丢到婢女的手上,慢条斯理地笑着说道:“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 “桃香,你说是吧……”言语之间,竟是有几分快意。 “回白小娘的话……大小姐……大小姐和二小姐她。”答话的丫鬟却支支吾吾,不敢直说。 白琉霜一脸不悦,她不喜欢这样的下人,“怎么支了个口舌蠢笨的丫鬟过来当差。” “回白小娘的话,老爷和夫人正在准备大小姐和二小姐的笄礼,说是后日就回来了!” 桃香噗嗵跪地,知道会惹不快,但还是说了出来。 “什么?”白琉霜脸上的笑扭曲了,但看到苏琅低头写字的乖巧模样,很快又整理好了情绪,“出去。” 苏正德这几日是谁也不见,就见了一回苏夫人。 怎料想是这丫头及笄礼的事情,怎么会推的这么快…… 白琉霜心里不畅快,面上却不显,只轻轻地抱着苏琅。 心里默念,我的好琅儿,为娘定为你挣得一个名正言顺的出身。 …… 第14章 笄礼 从苏家马车上刚一下来,姐妹二人就被叫去洗浴。 苏明珠是习惯了被下人伺候着洗漱的,乖巧站着伸手等着。 然而,屏风的另一侧却是鸡犬不宁。 苏银朱不习惯被人围观洗澡。 在菖蒲馆和庄子的时候,白芨她们都只管备上热水就好。 几个小丫鬟想给她脱衣服都被她打发出去了,苏银朱还没叹一口气。 不一会儿,又进来几个粗使嬷嬷。 上来就手脚利落,一个剪住她的手,余下两个,快速的解了她穿的不怎么标准的罗裙。 三下五除二,扒光了摁进浴桶…… 听到动静,苏明珠站起身来,正好看到丫鬟们要解苏银朱脖子上挂着的玉佩。 “那个不用动。” “是,小姐。” “啊……”差点喝了两口洗澡水的苏银朱还没反应过来,退下的丫鬟们又托着各式各样的洗浴用品进来了。 “要洗这么多东西在身上吗?” “阿朱,这些繁琐步骤免不了的,及笄礼是大事,洗净脏污好参加仪式。”苏明珠又回去,泡在浴桶里,垂落的一头长发被丫鬟挽在手里仔细地揉搓浴泡。 “早说啊……那我能不能让白芨来啊,好歹是我认识的。”苏银朱也靠在浴桶里,她忒不自在。 苏明珠摇了摇头。 “这些嬷嬷丫鬟都是专门训练过的,离枝和白芨,她们做不了。” 洗完这些,就可以香喷喷上桌了。 一句无厘头的打趣冒出来在苏银朱的脑海里。 “阿朱……” 如今既已回苏府,那么苏银朱的婚事就板上钉钉了,苏明珠也不再瞒着她。 “日后,去了晋王府,就不能再像庄子里那么言行无状了。” “晋王府?” 那人还是个王爷? 苏银朱闭着眼睛思考,极力忍耐着丫鬟们往头发上涂着一层又一层的发油。 苏正德这么巴着她嫁给萧宸瑞,是早早就站队…… 可苏明珠说,晋王萧宸瑞是闲散王爷,手里既无兵权,也无实权。 他到底图什么? - 准备物品的房间内,苏正德正同着管家,清点及笄礼上要用的东西。 苏夫人携着婢女过来,带了一只精致的小匣子。 苏正德打开匣子一看。 金色的簪子上方镂空的纹饰形成朵朵桃花,转动之间好似机窍流动,桃花花瓣扑簌簌,欲落不落。 花朵之间又镶嵌着数颗润泽的大小珍珠,垂下来的银质细链勾着云纹的模样。 是出自流云阁的首饰,这一只簪子怕不是要六十两银子。 配套的发钗以及钗冠更是华贵非凡,只放在匣子里,都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可是。 “怎么只有一套?”苏正德不解,他的俸禄虽少,苏府家大业大,还不至于买不起两份头面。 “这是为明珠准备的,此簪意义非凡,流云阁只这一支,是孤品,买下这只簪子才能订上一套头面。” 苏夫人看到苏正德一脸不满,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没好气地说道:“苏银朱的交给你那贤良淑德的霜儿去置办了。” “……” 嫡亲小姐能让小娘去置办笄礼的头面的? “老爷当初要接她回来我就不同意,老爷也说了,我可以想不见就不见,想不管就不管,林兰是婢子出身,老爷瞧不上。” 苏夫人连珠炮似得往外倒,阴阳怪气,好不厉害。 “你那霜儿怎么的也是贵女,只是家境没落,她去置办苏银朱的笄礼头面,再合适不过了。” 正当苏正德欲出口训斥几句,一身着浅橘色褂子,纤瘦的人影进来。 “给老爷请安,夫人万福。” 不是白琉霜又是谁。 “罢了,我去迎迎宾客,你看过便是了。”苏正德一拂袖子,大踏步出门。 “姐姐托霜儿办的事都妥了,还请过目一番,怕倒是若出了纰漏,霜儿担待不起。” 她话语里都是恭谨,手里也拿着一只乌木匣子,却是比苏夫人手里那只要大上许多,递给苏夫人。 见她并不接,又细语说道: “这是特地用的雷击枣木,取得被雷劈后,复又萌青芽的枝桠做的,连夜送去建善寺,慧元大师已为其诵经过了。” “好,难为你有这份心。”苏夫人这才接过匣子。 内里是一支造型简易的发簪,只在一端有勾起,似乎正好是一个木疖子的圆形疤痕处镶嵌了一颗檀木佛珠。 和刚刚的桃花流云簪一对比,就显得似乎有些简陋。 更遑论躺在盒子里的发钗和钗冠,皆是沉沉乌木色,看起来就很简单,只在上面用细金丝红绸缠绕着做了一些点缀。 “甚好……甚好。” 苏夫人却十分满意,连带着看着白琉霜都顺眼了几分。 白琉霜安静的站在一旁,捻了捻袖子里的手指。 桃花流云簪她是没机会碰上,做不得手脚,可这雷击木嵌佛珠簪子,可是她一手把关做出来的。 既已检查无虞,那么这事,定能做的干净利落,不落人把柄。 “能为姐姐分忧是霜儿的福气,不知……笄礼的正宾和赞者,请的是谁家的?” 苏夫人心情好,也不在乎她问这些,反正到时候大家都知道。 “正宾是老爷负责,许是皇上宣旨派人过来吧,这还是燕京小姐及笄头一份的福气,至于赞者,明珠自幼与太傅家的柳小姐交好,当是请她。” 太子太傅之女,柳如清…… 白琉霜收起乌木匣子,交予管家保管,内心思忖着,计划当如何进行下去。 - 苏正德面上挂着笑脸,和前来祝贺的宾客们作揖行礼。 宾客已入位,都翘首以盼着今日笄礼的主人。 苏家二位和苏老太太皆落座。 “听说了吗,苏老爷居然向皇上请动了那位……参加二位小姐的笄礼,是……正宾身份。” “是德妃娘娘吧,晋王殿下早与苏府有婚约,这是未来婆婆来主持媳妇的笄礼罢了。” “德妃娘娘乐善好施,德行出众,是一等一的大善人。” “话说回来,在庄子里养身体的那位二小姐,是第一次露面……” 话还没说完,对方却扭过头去不搭理了。 罢了,提起苏家二小姐,大家都是心照不宣。 听得宾客的窃窃私语,苏正德内心却是苦笑连连。 不是他请的动德妃,是皇上亲自下的密令。 德妃是他的耳目,一来是看看未来的晋王妃如何。 二来是看看,能让南景国主求娶的苏氏女,到底有何过人之处。 洗漱完的姐妹二人在丫鬟们的伺候下,换上了采衣与采履。 便站在东房内,等待着仪式的开始。 苏银朱对于及笄礼,21世纪对于传统文化虽有传承,但加冠礼和及笄礼也逐渐演变成了高中统一的成年礼。 没想到在古代,竟是如此隆重,颇有些繁琐。 随着丝弦乐音的响起,她从怔怔中回过神来。 一左一右各有丫鬟搀扶,所幸也是有丫鬟搀着,不然她可能走不好这么短短几步路。 采履这种厚底的鞋子,苏银朱还是第一次穿。 苏明珠同她一并往外走去。 正院里,一位气质同苏明珠及其相似的姑娘,立于西阶之上,面带微笑,正对着她们。 “那是太子太傅的女儿,柳如清,与我自幼交好,母亲当是替我请了她来做笄礼的赞者。” 苏明珠料到了她不认得,小声的说道。 “阿朱,只需照着我的动作做便好,不必紧张。” “好的。” - 奏起的弦乐不知何时,吸引了数只鸟雀落在苏府的瓦砾上。 它们歪着头,好像在讶异今日的热闹。 品着美酒,让人心旷神怡,几位宾客又咬耳私语。 “不知,苏家另一位小姐,是否也如苏大小姐般,才色双绝。” “有幸在上元灯节见过一回苏家大小姐,举手投足中皆是得体非凡,更是气若幽兰,清丽无双。” 话音刚落,今日仪式的主人终于登场。 一位眉心愁绪不解,一位神色自若。 愁绪不解的,却神色飞扬,四处张望,眼角绯色艳丽无比。 神色自若的,却青黛弯弯,低垂眉眼,清冷气质出尘胜雪。 这二位小姐一时之间,竟是分不出谁的容貌更盛几分? 第15章 圣旨 二人跟着丫鬟的引导,转向东,面对长辈,正坐在垫子上。 一位大气端庄,气质娴静的女子,看起来约莫三十出头。 正是德妃娘娘,走到正前方,朗声吟颂: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注1) 然后跪坐在二人身前的席垫子上,取出有司呈上的两只发笄。 德妃看到两套头面的样式,神色微微一变,复又如常。 分别放在两只托盘上,一左一右,便是区分了对象。 拿起篦子,动作轻柔,为苏明珠梳头加笄。 苏银朱跪在垫子上,回想着及笄礼后续还要如何。 以苏府的地位,应该是三加,为告知亲朋好友:吾家有女初长成,可以成亲了。 想到成亲,苏银朱一个头两个大,她还得做任务,怎么就能成亲。 古代成了亲的女子再不可轻易抛头露面,别说开茶馆了,怕是一年到头只有聚会才能出去见生人。 她是段断不能被困于宅邸的。 头皮上传来拉扯的疼痛让她从回忆里苏醒。 这作为正宾的女子,力道……好生大。 若不是提前上了发油,这一梳得扯下好多头发。 但她不敢抬头,赞者的身份一般是身份尊贵,儿女双全的贤德妇女,也不知是不是苏夫人的亲戚,看她忒不顺眼。 赞者上前为二人象征性的正笄。 “那是……流云阁的簪子吗?” 台下宾客有识货的,发出感叹。 “桃花流云簪,今年春分的限定,全燕京一共三支,两支奉入宫中,万万没想到还有一支竟是给苏家小姐行笄礼用,可见苏大人对女儿十分器重啊。” 啧啧赞叹声中,却也有人不免疑惑:“另一支是?” “许是檀木佛珠吧,瞧不真切,当是辟邪的好料子,苏家另一位小姐的身世……” 二人一直低着头,倒也看不见宾客们议论着的是什么,但听到关于阿朱的议论。 苏明珠的眉头皱了起来,又快速展开,伸出一只手,紧紧握住了一边有些无措的人。 嗯?苏银朱也没多想,只当是苏明珠怕人多,便由着她牵着了。 她过去开茶行,什么场面没见过,区区一个古人的及笄礼,只要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小心着些就好。 姐妹二人皆以为对方不适应。 正笄结束,苏明珠起身,苏银朱也跟着站起。 同着一齐向诸多宾客作揖谢贺,都是生面孔,她一个也不认识,只需微笑示意即可。 二人又回内室,换上备好的素衣罗裙,出来行二加之礼。 搀扶的丫鬟已在内室告诫她,那个正宾身份尊贵,万不可在其面前有失态失仪。 苏银朱早猜到如此,她刚刚痛也没叫出声来。 再瞥见这个正宾,苏银朱飞快的看了一眼,对方交握在身前的十指柔嫩,保养得当,身段丰韵,面带笑容,似笑非笑。 她知道那股儿不舒服的压力是哪里来的了,对方身份不凡,必定久居高位,端详人的时候没来由的带着一种蔑视的打量。 虽然隐藏的很好,但苏银朱能察觉到,对方对她们姐妹二人的态度截然不同。 对苏明珠,似乎还有上几分恭敬,但对她,完完全全透露着不满意。 这是为什么? “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注2) 赞者柳如清再上前轻轻取下发笄,德妃娘娘为二人插上发钗。 二人再回内室,换成备好的正装,出来对苏府长辈行跪拜之礼。 苏老太太看着苏明珠,眼含泪光,连连道好,皆是满脸不舍。 苏银朱也是习惯了,这满院的宾客,以及苏府的长辈,反正和她并无关系,她不过是一个异乡灵魂罢了。 但也不免为原主感到几分不值。 笄礼,古代女孩最最重要的礼仪之一,承载着期盼和父母长辈的祝福,对未来的美好寄愿。 如若她活到现在,不知心里是欢喜还是苦涩,长辈们的美好期许,皆在姐姐苏明珠的身上。 但以小苏银朱柔软纯善的性子,应当是为姐姐发自内心的感到高兴。 思及此,苏银朱不免笑了笑。 一旁握着她手的苏明珠稍稍用了点力,示意她再坚持一会儿。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已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注3) 发钗取下,戴上钗冠。 二人回内室,换上最后的礼服。 身着样式一般无二的礼服,苏家二位小姐出来之时,惊艳众人。 一人头戴桃花流云钗冠,两鬓的发丝在上,左右两侧挽成小发髻,露出光洁的额头,流云状饰的流苏垂在耳后,发间朵朵桃花娇若红霞。 一人却是头发挽高,不知是什么材质的沉色钗冠,固定住正中的发髻,若隐若现的红金丝线相间其中,垂落下的两缕碎发随风飘动,却添了别样的风情。 二人握着手,一直走到位置上。 白琉霜随着苏家长辈,听闻宾客赞叹不已,只做出一副欣慰模样,内里却是不甘。 这姐妹二人,真是……老天赏饭吃。 苏银朱养在庄子八年,回来不过半月,便将养的七七八八,容貌姿色,丝毫不逊于娇生惯养的苏明珠。 姐妹二人只待跪拜完天地,即为礼成。 苏正德咳嗽清声,正欲说些什么,一个形色慌忙的门卫小厮就慌里慌张的进来。 “老爷!宫里来人了!” “什么?这么快……”苏正德一时之间竟是没想起来去迎人。 这南景国的使者,是三日也等不得吗? 两队人嗒嗒的进了院子,为首带路的公公小退几步,让出位置,另一队正是身上带着各式花纹模样的使者们。 看到这些使者,宾客们纷纷噤声。 是南景国的人。 南景国的人行事荒诞不经,毫无秩序规则所言,只要惹他们不痛快,甚至是只是让他们感到厌烦,当场被拧断脖子的人不乏少数。 既是如此,大燕也一直和南景保持着并不密切的联系,虽友好,但并不亲密。 朝堂之上,不乏声讨南景之声,但皇帝不知为何,一直对南景宽容以待,对死去人的家属多有照拂,却始终不提征讨南景。 久而久之,燕京的人养成了一见到南景使者便自退三里的习惯。 为首的高大壮汉嘴上带着口枷,铁钉入脸骨,甚是吓人。他熟练地屈膝跪下,旁的一人又在他的背上铺上柔软的兽皮。 一身着清凉异域服饰的女子走出,扭着腰坐下。 此人正是那驭熊食人的南萝公主。 苏银朱见到这女子,只内心赞叹一句:身材真好,美死了,就该这样穿。 可见周围众人都不敢抬头看这女子,又迅速的将视线避开。 有情况?为什么这些人这么怕她? 反而是苏明珠,见到这人后又陷入了那个虚幻的状态中,苏银朱暗道一声不好,自己往前站了站,挡住了苏明珠的视线。 南萝公主系着铃铛的手轻轻一抬,嘴里吐出一个字。 “念。” “是是!”这公公不是她身边的那个罗大人,也不知是知道了什么,态度做小伏低,谨慎的很。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兹问翰林院学士苏爱卿之女苏明珠,品貌出众,温良敦厚。今南景国,南萝公主携使者访大燕,为南景国国主,求娶苏爱卿之女苏明珠,为巩两国之邦交……缔结良缘,实乃佳偶天成。” 什么?饶是见惯大场面的苏银朱也是一脸震惊。 不是说,有婚约的人是苏银朱吗? 怎么来的是南景国使者,要娶的还是苏明珠。 从脑海里回过神来的苏明珠,眼神震颤,双手不停的在抖,但很快,她又恢复了那幅温驯的样子,咬着唇,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苏氏女,是哪个?” 苏银朱往前一步,行了个礼。 “南萝公主,大驾光临,苏府苏氏女有失远迎,实在罪过。” 一句话,既没说她是,也没说她不是,毕竟,对方只说了苏氏女,也没指名道姓苏明珠。 苏银朱只当是对方不好对付,苏明珠这个状态,怕是也回不了话,被刁难,怕是整个苏府都要完蛋。 苏正德大着胆子,也说道:“贵宾自南景而来,苏某为小女准备笄礼,许是丝线管乐过于喧闹,没有听到下人的通传,怠慢了公主,还望公主海涵!” “无妨,明日,我来接。” 正眼也没给苏正德留一个,说完,拍了拍身下彪形大汉的头,调整了一下位置。 对方悠悠起身,竟是让这公主坐在肩头,出去了。 连带着苏府院落里跳动着的两支小雀儿,飞到了南萝的肩膀。 这个南萝公主的大燕通语好像说的不是很好的样子。 但那铃音…… 是佛曼陀罗铃。 在刚刚,南萝公主进来,挥手说第一个字的时候。 随着她的注意到公主袖口系着的铃铛声音。 伴随着铃音响起的系统音就在苏银朱的脑子里响起了。 【检测到支线任务进度,提醒任务时限:五日。】 而在她算着,自己要怎样才能在五日的时间里完成支线任务之时。 有另一个人,也在感慨这上天送来的机会。 白琉霜袖子里的指甲,都要掐进肉里去,脸上却带着微笑,和旁人调笑着。 德妃娘娘站起身来,和苏夫人行礼告辞。 回想到和皇上的决定,对苏夫人说道:“明珠凤命加身,定为我大燕有所作为,天命如此,当顺应既是,南景国……” 言语之中,多含期冀,是以极其看好苏明珠的这番姻缘。 苏夫人强撑着笑脸,她一点儿也不认为,她如珠似宝女儿的命格,将是南景国国后。 递完圣旨后的公公又和苏正德说了几句话,而苏正德的视线却一直……死死落在角落里的苏银朱身上。 脸颊圆润了些,乍一看,忽略二人的气质,若不细细区分。 ——这八分相似的容貌足以让人分不清。 第16章 升级 公公见苏正德心不在焉,又从袖子取出一份圣旨,说道:“二小姐的婚事,皇上也是惦念着的,只是刚刚南萝公主在,多有不便,如今时辰已至,咱家也是合该宣旨,这可是双喜临门呢。” 苏正德只做一苦笑:“承公公吉言了。” “奉天承运,皇帝告曰:朕之四皇子萧宸瑞人品贵重,行孝有嘉,今已至弱冠;翰林院学士苏爱卿之女苏银朱,兹闻蕙质兰心,德行端方,值及笄之年。顺仙逝国师亲定婚约,择日典珊成婚,不得有误——钦此!” 随着公公尖锐嗓音的拉长,还未散去的宾客一片哗然。 苏明珠和苏银朱却皆是怔在了原地,这短短的半日,可真是好大的惊吓。 回过神来,纷纷下跪接旨。 众人见苏大人面无喜色,只当是一下子要嫁走两个女儿,定是万般的不舍。 只有苏正德自己知道,他这两手的算盘怕是白打算了。 今年的选秀,只能送十二岁的苏碧入宫。 可苏碧,随了林兰蠢笨无脑,那一派天真的童稚模样,如何能在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里立得下足。 怪只怪这南景国…… - 玉倾宫内,檀香缭绕。 黄昏的余晖洒进殿内,一雍容妇人卧于美人榻上,小宫女跪在冰盆旁轻轻地摇着扇。 纵是暑热将消,德妃娘娘的宫内冰块也是少不了的。 隔着屏风,德妃对着屏风后的人说道:“若真是进宫,苏明珠沾了苏银朱的血亲,只怕是会污了皇家血脉……” 十指尖尖,白皙如葱段,仔细的在给葡萄剥皮。 德妃只一挥手,便有宫婢上前为她揉捏着小腿。 屏风的后面,站着一位身型匀亭,容貌颇有几分秀气的男子,身着玄色镶边宝蓝撒花缎面圆领衫,外罩一件宝石蓝紫团花绸袍子,手执一把折起的骨扇。 这一身衬得更是一副风流模样。 是荣王——萧宸云。 “德妃娘娘,今日去了苏府,可是见过了那位未来的南景国国后?” “苏正德之女苏明珠,那般的精明,也舍得下本钱,养得一个好女儿……” 言语之中,透露出对苏家的不甚在意。 “只是那苏二小姐,是个不受待见的,也怪不得她,是个可怜孩子。” 德妃喜好诵经祈福,是以苏府二女命格一说,她倒是信了个七七八八,如今南景国又前来求亲…… 阿弥陀佛,只盼着明珠那孩子是个好的,嫁过去也当为大燕多筹划。 “以她的身份,翰林院学士之嫡次女,嫁给晋王。” 他知道母亲喜欢听什么,在她面前也不拘着。 好端端一张俊秀的脸,薄唇里吐出的却是对同胞兄弟的不屑。 “婢子生的孩子,配上翰林院学士的嫡女,已是相配得宜了。” 德妃回想起今日见到的那姑娘,只觉得她身上有一股诡异的劲儿,尤其是在面对南萝公主时的言行举止。 完全不像是养在庄子里的山野丫头。 但又很快的,德妃把这稀奇的想法抛诸脑后,说道:“罢了,我们荣王殿下,婚配的女儿家,可不能由僧人随手写几个字就说了算的。” 把手里剥好皮的葡萄都放在小碗里,婢女识眼色的端出去,放在荣王身旁的小桌上。 “母亲会为你多加挑选的……” “谢德妃娘娘,孩儿就不叨扰您休憩了。” 说完,就转身离开。 这剥好皮的葡萄,却被弃在一旁,无人问津。 德妃正欲开口挽留他用过膳再走,可只见荣王走的不急却快,只得轻轻叹了口气。 “罢了,由着他去吧。” 她也不是看不出来,荣王在敷衍她……也不知这孩子心里有没有那想法,只是庆幸,目前靖王党和太子党竞争正盛。 云儿这孩子,不争不抢,看着这一堆兄弟,是谁也瞧不起。 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娘娘。”宫婢附耳小声的说了几句。 “好,我知道了,下去吧。” - 苏府,浅月居侧苑内,白琉霜又侍弄着她的娇贵花草。 掐算着时间,菖蒲馆的丫鬟,现在应该点起了那个熏香。 她在苏银朱的一套头面上,分别下了两种药。 一样,是浸润在那支发笄上的断忧草汁。 一样是在那钗冠上,被金丝红绸缠着的凌凝花粉。 这两种药材,分则无毒无害,或者说对人体的身体有益无害,皆是安神辟邪之效。 可在菖蒲馆内,苏银朱的熏香炉子里,还有一味药。 那在熏香炉里焚着的药,早在苏银朱回府之时,便夜夜燃着,她屋内的器具想必已被浸染。 三味药的性子混在一起,不消半天……苏银朱就能成了痴傻儿。 苏明珠既是要和她待在一块儿,那可真是太好了,若苏银朱成了傻子。苏明珠再背上一个有痴傻胞妹的污名,燕京第一才女,多了一桩笑柄。 圣旨已下,两件婚事不会凉。 可这姻亲由苏夫人那半老徐娘,带给苏正德的助力,就是要大打折扣了。 林兰做的事,她还捏着把柄,毕竟想做苏家正经女主人,也不止白琉霜一个。 之前的几房小妾,怎么没的,苏正德不过问不知道,苏夫人和林兰可是知道的明明白白。 到时候再抖落出来,最好能处置着林兰,连带着厌烦了那沉闷寡言的苏黔。 我儿苏琅机敏可爱,怎能被庶出的身份连累。 白琉霜越想,越是笑得温柔,这番算计,若是能顺利被扶上平妻之位,也不枉她早早筹谋。 指甲掐上一株缸里的并蒂芙蓉,生生折断了花茎,将两朵花苞都抛进了鸟笼里。 - 菖蒲馆,苏明珠正伸手等着丫鬟伺候卸下头面,好更衣洗漱。 苏银朱习惯了自己动手,可手取下钗冠,却是捻了些许粉末。 【监测到属性物品可供升级材料:凌凝花花粉。】 还没反应过来,春桃呈过来一只发笄,正是她今日笄礼所戴。 “这是夫人专门为小姐准备的,既是已及笄,出阁之前,小姐都先用着这支簪子挽主髻。” 拿起,指腹摩挲上佛珠的一瞬,又是一声。 【监测到属性物品可供升级材料:断忧草草汁。】 【检测到三种物品属性调和相生:可伤神经,可损智力。】 【是否升级:消耗物品——避瘟杀鬼盏。】 ……有人在她的头面上做了手脚? 若非有系统,苏银朱感到一阵后怕。 果断的选择了是,她透过系统可见,发着荧光粉色的粉末和碧绿的液体从发笄和钗冠上浮出,顺着系统的力量飘向了那只小小的茶盏。 水墨纹样的百鬼枷锁图,在锁链上,淡淡浮现出了殷红的小花和青绿色的藤叶,透露着血腥和怪异。 「好丑。」 苏银朱无情吐槽,本来黑白的小杯子挺好看的,现在感觉似乎变俗气了几分。 【收录属性物品:避瘟杀鬼盏。】 【升级属性:熏百鬼恶气,察千相真言,忘此世烦忧。】 名字没有变,但是,多了两个属性? 【解锁升级功能:可幻化成普通茶盏。】 第一个属性在苏家的祠堂她算是被动使用了,祛除滞气,给混沌的脑子提神,神清目明的效果。 这后面两个属性是什么意思,苏银朱思索了一下,吩咐道:“春桃,今日我和明珠累了一天,都没有好好吃点东西,你叫厨房做点好消化的,再沏一壶茶过来。” “老爷夫人过来了,还带着两套嫁衣……张罗着厨房做些小姐们爱吃的。” 春桃脸上带着喜色,期盼着能跟着苏银朱一同去往晋王府,晋王妃的贴身丫鬟,可是有机会能成为晋王的女人的。 一时也没发现,桌子上多了一只小杯子。 苏银朱却纳闷:苏夫人竟然会来菖蒲馆? 这简直是破天荒的,自苏银朱住在这里,苏夫人和苏老太太都再未来过菖蒲馆。 是……女儿终要出嫁,良心恻隐了吗?一时之间,苏银朱内心感慨万千,终是小叹一口气。 好好吃完这餐饭,也算是替原主尽尽孝道了。 至于婚约,当是嫁过去和他约法三章,那也不是不行。 可万一萧宸瑞……心悦原主?思绪万千,苏银朱只得走一步看一步。 “父亲,母亲。” 姐妹二人行礼问安,后面的一众丫鬟小厮捧着东西,鱼贯而入。 苏正德叹气,苏夫人拿着帕子,擦着眼泪,一家人这么坐在一起吃饭,氛围却是悲悲戚戚。 “姐姐先吃点东西吧,今天站了一天,都不得空吃点东西,怕是饿到就不好了。”苏银朱出声道,苏明珠却也是不知道为什么,神色忧虑。 含着泪珠,仍是伸手给她盛汤。 “阿朱,日后去了晋王府,得有晋王妃的样子,别老想着给别人做吃的。” 苏明珠是想她在庄子里做的那些零嘴了…… 好吧,这一家子只有苏银朱一个饿了,埋头就是干饭。 反正除了苏明珠,谁也不心疼她,她自己心疼自己。 苏正德破天荒的,允了两个女儿小酌几杯,还是陈年的佳酿。 一时贪嘴,苏银朱多喝了几杯,想了一下……这大抵是21世纪的女儿红吧。可这酒劲生猛,只是小小几杯,眼前的人却都重了影。 怎么? 还天旋地转的。 她的酒量不至于如此啊,想当年她苏老板可是能干倒十个八个鲁豫壮汉不成问题。 这酒,有问题…… 昏过去的最后一眼,却是看到苏明珠被苏夫人搂着往外扶去。 到底是为什么?精神上的疲乏让眼皮沉重,无边的黑暗将她淹没。 她不禁为自己感到可笑,为自己刚刚……觉得苏家人怜惜苏银朱感到可笑。 苏银朱就不是你们的女儿了吗,到底是为什么,只是一僧人断言,便至此地步。 到底是谁,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谋害我? 我为什么……在这里? 终于是合上眼睛,却听到苏正德的声音,断断续续,不知是对谁说。 “老天的安排,你当如此顺应天命,不可为之事,切不可为。” “银朱,你既去了……自求多福。” “……” - 耳朵下是柔软的毛皮。 浑厚有力的心脏跳动声,伴着动物喘气的粗哑喷哧声。 她这是在……什么动物的身上? 见人挣扎着想要醒来,一旁的女子凑了过来。 “懒虫,睡好久。” 听着这熟悉的磕巴大燕通语,苏银朱一个激灵。半张美的极具攻击性,带着异域风情的脸出现在她的眼前。 南萝公主?! 她这是……她身上穿着是嫁衣不假,可…… 噌的一下坐起来,小小帘子外是漫天的风沙。这不是燕京! 她也不是在去往晋王府的路上! 第17章 嘬嘬 “……” 我? “……” 我这是在哪? “……啊……嘶……”几次欲张口,苏银朱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只能勉勉强强发出几个气音。 那酒绝对有问题。 这南萝公主一脸好奇,眨巴着眼睛看着她,不明白她在做什么。 “你,哥哥的妻子。” 哥哥?不是说是为南景国国主求娶苏明珠吗? 苏银朱比了一个手势,表示自己不能说话,对方点点头,也不多问。 昨日便看出来了,这公主不喜欢喧闹,仅仅只是台下宾客的小声议论,她便眉头皱的死紧,仿佛下一秒就要动怒。自己如今口不能言,反而是落的个好。 见南萝眨着眼睛看她,也是苏银朱不晓得南萝公主驭兽食人的“威名在外”。也托着下巴,学着她的表情就看回去。 一时之间二人大眼瞪小眼,好不滑稽。 眼前的女孩近了看,更是美的让人屏息凝神。 眉骨高挺,眼窝深邃,杏核形状的眼睛,大大的双眼皮。立体的五官和历史记载的胡人相貌倒是有几分相似。 南萝见她不怕自己,呼的吹出一口哨音,吹起小半张面纱——面纱下的小半张脸朦胧,透着小巧的唇形。 苏银朱一时间竟是有些看呆了。 这些日子天天见到的都是古典秀气的东方美人,乍一见到这么个长相的,虽有些夸张,但她若是个男子,怕是小鹿乱撞不知道几回了。 罪过罪过,美色误人。 两只鸟雀不知打哪儿循声飞来,绕着苏银朱飞了两圈,亲昵的蹭了蹭她的脸,才落到南萝的腿上。 苏银朱余光瞥见,是鹦鹉吧……这花色,带腮红的小黄鸡,不是鹦鹉她不信。 而且,好不怕生的鸟,竟然如此亲近人。 也不知是不是觉得无趣了,南萝先一步放弃了和苏银朱继续眼对眼的游戏,低头逗起腿上的两只鸟儿来。 见她不再看着自己,苏银朱取出腰上系着的小荷包,内里用帕子裹了蜜饯子,这还是因为苏明珠嘴馋,她才带在身上,在庄子那些天,里面都没空过,总是填的满满的。 也不知给她换衣服的丫鬟是嫌麻烦还是怎么,这荷包还留在身上。 那玉佩…… 现在应是在苏明珠的身上。 她取出一粒吃,现下没有水,那茶盏要是凭空从系统幻化出来,苏银朱还不想被人当成妖怪。蜜饯润喉滋肺,好过没有。 两只腮红小黄鸡也不知道是不是闻着味,蹦哒着就跳上来,感兴趣极了。 南萝见状,掏出一只带着细密网眼镂空的金丝小盒子打开。苏银朱瞧着,里面好像是鸟食还是什么? 鸟也是喜欢吃零嘴的,不知道它们的主人喜不喜欢……苏银朱不看南萝,取出三粒蜜饯子,摊在手心。 两只小鸟犹豫了一下,飞起来又落下。 然后…… “嘬嘬嘬!” 苏银朱使出了现代的招呼小动物吃饭大法,立竿见影,两只小黄鸡一左一右,也不争食,一鸟一粒,叨了吃,又马上飞回主人的身边。 南萝似乎不满,咕哝了几句,面纱下的小脸鼓成包子了都,生气的把脸扭到一旁,不搭理这两只不给面子的家伙。 橘色嘴的小鸟扭头看了看主人,眼珠子滴溜溜的,又飞回苏银朱的手边,那里还放着一粒蜜饯子。 叼走了又飞回南萝的眼前,做了好几个疾飞又急停,苏银朱在一只鸟儿的身上看出了献媚耍宝的样子。 终于是讨得了主人的欢心,南萝小猫似得接过蜜饯子,小小的咬了一口。 看着南萝脸上和苏明珠如出一辙的享受美食的表情。 计划通,搞定南萝,看在蜜饯的份上,至少不会为难她吧。 - 不远处是几座尖尖顶样式的宫殿建筑群落,在阳光的折射下,上面镶嵌着的宝石熠熠生辉。 还有一段路便进宫了,和苏银朱认知里的宫殿被护城河层层环绕又不相同,南景国的宫殿是建在闹市之中。 或者说,围绕着这些宫殿式的建筑,这里的集市热闹非凡。 摊贩们都在小棚子里挂着各式各样的绢纱,和颜色鲜亮的流苏。每个人的身上,或胳膊或手腕,或大腿,或额头,都带着些许的纹饰。 苏银朱随着南萝从熊车上下来,只见人们纷纷抬右手在嘴巴,左耳处轻碰,又稍稍低头,将手放到左肩的位置。 看南萝的反应,这些人是在向她们行礼。 一个奇怪装束的小乞丐坐在路边,嘴里呢喃着她听不懂的南景国语的歌谣,几个小孩也跟着哼唱。 旋律悠扬,朗朗上口。 脑海里,系统的电子音居然在这个时候响起了翻译: 【碾茶箩筛,音梦相消。】 【玄凤飞哉,其运相交。】 【皎皎流朱,无人念我。】 【神逻梦我,无人助我。】 可她还来不及想这是何意,她们已经进了殿内。 几个身着颇有南景特色服饰的婢女鱼贯而入,把还在状况外的苏银朱带去洗漱。 现如今她已是明了——苏正德调包了她们姐妹二人的婚事。南萝是好糊弄,可南景国的国主……若是真的要成婚,语言都不同,她要怎么谈? 再者,若是信了她不是苏明珠,大燕皇帝治下欺君之罪,旁的人杀了也就罢了,苏明珠…… 脑海里思绪纷杂,一时之间,竟想不出两全的法子。 - 洗漱完毕,南萝正在殿内等她。 不多久,苏银朱又试了试,好像可以勉强发出声音。 “水……茶……水。”太好了,可以说话了,但怎么跟南萝一样,说的磕磕巴巴的。 “洛,水。” “殿下。”一个尖细的男声传来,苏银朱这才发现,大殿里还有一个人。 好一双狐狸眼。 迈着小步上前的正是罗大人,原来他先行一步回了南景国,为婚事进行准备操持。 “见过苏大小姐,咱家名唤罗宇,是伺候公主的黄门子。” “这南景国成婚的规矩,苏大小姐不知道,公主怕是忘了,在婚贺之前,是滴水不能进的。”罗宇又招手,一小太监呈上一小碟子,“委屈您了,先含些饴糖生津。” “嗯……” 他的言行举止颇为伶俐,叫人挑不出错,看来是调教的极好的公公。可口渴还吃糖,苏银朱想想还是算了,早知道就不吃蜜饯子。 “那苏大小姐咱家就带走了,公主到时候休息了,婚贺之后由咱家带去国主那便是。” “好。” 见南萝眼巴巴看着她腰上的荷包,一步三回头,苏银朱解下来给她了。 - 罗宇唤人呈上来一套茶具。 南景的婚贺仪式,居然是点茶,苏银朱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规规矩矩的照做了。但保守起见,她只做到苏明珠会的那一步就停了。 临了,罗宇却出声道:“准夫人当在茶汤上表达美好祈愿,您用小匙拨出一点儿花纹即可。” 苏银朱没有多想,只随意的勾了勾。 力道却早已刻在骨子里,几朵小花和叶子的纹路浮上茶汤。 罗宇惊喜,果不其然,和国主带回来的消息是一模一样。 婢女扶着她到门口,苏银朱遵循着罗宇的安排走进去,捧着那盏她刚刚点的茶,放在房间的桌子上,然后坐在床上,等着南景国国主,她未来的夫君到来。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只是几分钟,又好像过了半个小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终于,脚步声慢慢近了,外衣滑落的声音。 苏银朱的心悬了起来,双手合放在腿上,透过模糊的面纱,对方的身形高挑瘦削,褪去外衣更是单薄。 他过来了,还牵起了自己的手…… 握住自己的这手,实话实说,确实很好看,手指形状修长,忽略上面全是纹身的话。 “吾妻明珠,珍而重之。” 大燕通语?! 而且这个语气,怎么感觉他似乎,爱慕苏明珠许久。 虽说不会有这么巧吧,但是,苏银朱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对方还沉浸在旖旎的氛围里,正准备隔着面纱就吻下来…… 她一把把自己的面纱扯了下来,往后一滚,动作之连贯,动作之快,仿佛再慢一秒,就要污了她未来丈夫的清白。 “怎么是你?”眼前人的错愕之色,往后趔趄了一大步。 “……还能是谁?”她可不能自己落了口舌。“殿下求娶,苏家苏氏女。” “我是要娶……可……我要娶的……” 支支吾吾的,好一个纯情花臂小子。 “是我。”苏银朱大言不惭。 半张脸都是繁复的花纹,他抬手遮住自己的上半张脸,露出一点儿光洁尖尖的白净下巴。 “我是南玖,别闹了,你姐姐呢?” 果然啊……包的那么严实,就是有猫腻,苏明珠还偷偷跟她说,南玖是因为身体有疾才这样裹得严实,她当时就没信。 “那南萝?” “是我的妹妹。” “你那妹妹对我和明珠,不知为何,好像十分感兴趣。” 既知道对方是南玖医师,苏银朱的心一下子就放了下来,他不会害她。 “南萝她……” 南玖一脸无奈,却还是说了。 原来是南景国数十年前,国师用水丹青占卜将有大灾,也测得一预言,上有破解之法。而得知预言内容的老国主,却将国师生生投进了蛇坑里。 “嗯?” 苏银朱不解,为何国师说出了破解之法,却还是落得如此下场。 “我也不知,只是,国师将死,却大笑,喝唱几句遗言,至今仍在小儿之间,口口传诵。”南玖端起那盏苏银朱为婚贺所点的茶,看着里面的花纹,久久不语,好一会儿,“想必你此番入宫,在南景的街巷,也听到过。” 苏银朱想到今日所见,那个脏兮兮的小乞丐嘴里的怪异唱词。 “碾茶箩筛,音梦相消。” “玄凤飞哉,其运相交。” “皎皎银珠,无人念我。” “神逻梦我,无人助我。” 而南萝公主自国师死后……听力就异于常人。幼时便受此困扰,幸得老国主遣人寻到两枚独特的铃铛,系在手腕之上。 通过手上的铃铛,她可以借由鸟兽的五感通识来听取心声。 可不知为何,她却听不到苏家姐妹二人的心声。 因此,对她兴趣颇盛。 苏银朱想来应当是系统的作用。她身上有一个茶香四溢系统不假,可苏明珠的身上带着什么系统她还尚且不知。 “可不知为何,南景国自那时候起,会点茶的技师皆纷纷销声匿迹……暴毙家中。”南玖的声音,好像沉浸在了一段慌乱的回忆中。 “起初,大家只当是缺少了一项娱乐性质的活动罢了……可随着国师座下,擅长水丹青占卜一术的人的消失,南景国人内里的某种东西也跟着不见了……” “当我父皇意识到南景国失去了什么的时候,已经晚了。” “和水丹青所有相关的一切,在南景,不,甚至是周围的国家,都在不断的被阉割消逝……” 苏银朱有些楞神,这怪力乱神之说,从南玖的口里,这样一副表情说出来,仿佛煞有介事。 “所以你娶苏明珠,是……”苏银朱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南玖耳尖泛红,眼神飘忽不定,似是被人猜中心思,嘴唇微张,几欲承认,“是因为……我” “是因为那个预言?!” “没错!”南玖握紧杯子的手又松开,内心也松了一口气。“是因为那个预言。” “可她分明不会茶……水丹青。” 第18章 合作 苏银朱内心揶揄这孩子的心思都写脸上了,又庆幸几分,若是真的苏明珠嫁过来了,在婚贺那一步就露了底。 可是,既然是如此,为什么南玖他不直接找自己学茶百戏就好? “我做不了,不,不止是我,南景国举国上下,还有大燕,也找不出第二个能像你这般擅长水丹青之术的茶师。” 桌上的小炉正煮着一壶滚开的水,南玖示意,做了一次点茶,和记忆里苏银朱的步骤动作,一般无二。 直到最后一步,他拿起小匙,想刮画茶沫,可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原本浓白的茶沫在碰到小匙的那一刻,好像被不知名的力量影响,丰密的气泡迅速的干瘪破落,纵使是南玖再勉强勾画,也是破碎的图案无法成型。 “我可以帮你,但你也看到了,我的图案没有预言的能力,我想也许你们找错人了。”苏银朱正琢磨着怎么回去,她现在清白是保住了,可若是不回茶庄做任务,她小命要保不住了。 这破系统,久久不发放主线任务二,若她做不成支线任务,主线任务二就到她寿命用完都不解锁吗? “或者,你教我你们这里的,水丹青预言之术,我再试一次。” “万万不可!”尖锐的嗓音似乎要划破耳膜,一人扑通从房间外摔了进来,“万万不可啊殿下!” “这位是?” “是南景流云阁十二长老之首。” 苏银朱不动声色的往床里面坐了坐,感情这大长老,是来听墙角的,却听到了她跟他们国主提要求。 和南玖视线相对:怎么,你家大长老不知道你早就在大燕待了那么久吗? 迅速的交换了一下眼色,南玖心领神会,“大长老稍安勿躁,明珠已是我的妻子,也是南景国国后,国师遗留下来的一切,她有权知道。” “可她是大燕女子,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吹胡子瞪眼的老头,狠不得把她打包丢回大燕,“殿下的婚事我等不能做主,可事关国运,还望殿下三思。” “……”这大长老当人面用别人国家的话说坏话,她又不是聋子。这种话,苏银朱在21世纪听多了,什么不要学习那些乱七八糟的糟粕,要把自家的茶道捂好,捂严实,不能随随便便就收徒,不能传给女子,不能传给外姓人。 醒醒吧,无论捂得多严实,若真有小人要偷,防是防不住的,反倒落得一个销声匿迹……失传百年的下场。 “无妨,去准备吧。”好在南玖是个拎得清的。 “另外。”苏银朱朝大长老愤愤离去的方向瞥了一眼:“我还缺,你妹妹手上的一个铃铛。” - 大燕国,燕京民生街街角,晋王府三个大字,高高的挂在门上。 镏着金字的红底灯笼宣示着这家主人的喜事,一抬殷红的轿子和着吹打乐器的乐师们一并进了府邸。 “是哪家成婚啊,怎么也听不见姑娘哭嫁的声音,这般安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一个妇人见到自己孩子接了把喜糖,还当是哪户人家大喜,可出来一看,是街角的晋王府,拎住脖颈子就揪回去了,“可别冲撞了贵人。” “是翰林院学士苏大人的次女……苏家二小姐成婚。”对门的女人做着针线活,也不抬头。 “哦……”这家的妇人拉长了腔调,露出一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表情,“晓得了,那怪不得。” 黄昏的余光已尽,晋王府的池塘,层层叠叠的荷叶下,两只鸳鸯交颈,好不缠绵。 这花园的一侧,一人迈进寝房,头戴玉冠,身型隽拔。他身穿滚着黑边的绯红色锦袍,同色系镶着圆润玉石的腰带。 腰间系着一枚鱼形状的玉佩,玉佩上的流苏络子也是玄色。 此人正是晋王——萧宸瑞。 他步子缓缓,来到床前,衣摆摩挲地毯发出暧昧的声音。 萧宸瑞打量着依坐在床沿的人,许是吃了一些薄酒,他眼角浮起粉晕,不似往常那般,看那一双眼睛,就只觉得生人勿近。 他取下戴在脸上的银色面具,拿起放在桌上银托盘里的喜秤。 手稳稳地缓缓挑起了盖头。 “……” 只一眼,他又放下了喜秤。 - “我这是在哪?”苏明珠终于是捂着头醒来,她没想到,只小小几杯酒下肚,她便醉的不省人事。 屋子里,桌子的方向,传来一个男声。 “你如今已成了我的王妃。” 这熟悉声音……是晋王殿下,苏明珠站起身行了个礼。 “晋王殿下,那阿朱……” “她如今应当是在去往南景国的路上。”萧宸瑞眸色渐深,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苏正德胆量不小么。” “这可是欺君,大不敬之罪。” 一句话让苏明珠如坠冰窖,她强行镇定着说道:“如今事已成定局,可仍有补救之法,我前去南景,将阿朱换回来便是,还望……萧公子不忘你我此前的约定,如若真的让皇上知道,阿朱和我,不……整个苏家,灭顶之灾。” “你父亲倒是想得美,押注压到我身上来,凭什么觉得,他可以算计到我身上。” 萧宸瑞挑了挑眉,站起身来,一步步向前,高大的身形形成的阴影完全笼罩住了苏明珠。 “从庄子回苏府,一次。” “从苏府再回庄子,两次。” 他拿起桌子上的喜秤,掂量了一下,往苏明珠的脖子方向伸去。 “我已仁尽仪至,我不是你妹妹苏银朱的贴身侍卫,如今和我成婚的人已经是你,那么我对她也并没有未婚夫,所需要履行的义务了。” 猫一般圆润的瞳孔危险的竖了起来,更显得非人般诡异。 “可阿朱是你命定的妻子。”苏明珠愕然,失态的瞪着眼前这个男人,“你不能不救她!” 萧宸瑞摇摇头,挑起了挂在她脖子上的玉佩。 “现在……你苏银朱确实是,我的妻子。” “不,萧公子,你不该是这样的人……” 平日里寡言少语的萧宸瑞较真起来,那双眼睛竟是这般的瘆人,:“那你觉得我应该是怎样的人,任凭你们那好爹爹玩弄于股掌之中?” 苏明珠想到昨日自己看到的画面,又坚定不移,掷地有声:“我要去救她,你不会拦着我,我一定要去救她。” 听到这句话,那双竖瞳锐利十足,仿佛主人下一秒就要暴起。 可不知道又是感应到了什么,眉毛高高地扬了起来,薄薄的嘴唇勾出一抹笑。 萧宸瑞:“你可以去,把玉佩给她。” “一言为定!”见他松口,苏明珠转身欲走。 “你就这样从晋王府跑出去?”萧宸瑞把喜秤一横,拦住了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晋王王妃第二天就撵出了门。” 二人相峙之下,门外来了通传。 “殿下,王妃,荣王殿下来访。” “我会为你安排车马,收拾一下,你得先扮好你那好妹妹,打发了荣王。”说罢,萧宸瑞先出了门。 - 萧宸瑞和几个兄弟向来不和,平日里鲜少有交集,这荣王来访,还是头一遭。 “兄长如今娶得娇妻,让宸云好不羡慕。”向来穿得招摇,纹饰花团锦簇的萧宸云,今日却是换了一把素净的骨扇,“只是王嫂,不知是否听过南景国的一个传说?” 没等苏明珠回话,萧宸瑞应上:“说来听听。” 啪一声,骨扇打开,萧宸云的半张脸藏在扇后。 “南景国南萝公主,可驭百兽,坐骑一头雪白的熊,最喜食人,尤其是软嫩的孩童和娇柔的女子皮肉。” 萧宸瑞端起茶抿了一口。 这是燕京人都知道的事,但苏银朱嫁过去的身份尊贵无比,当是不会置于危险之中。 “那南景国国主,年近花甲,神貌却俊俏如二十出头的少年,宫中妃子如云,皆是胜花似玉,香艳脱俗。” “最最重要的是……南景国人人皆有习得秘术,这秘术若是能让我大燕也有上一份便是极好……”他眼睛一眯,又迅速扭开话题,“哎,我这般爱美,倒是也想年纪苍苍,仍容貌姿色不变。” 苏明珠手已是颤颤,她如坐针毡。 阿朱的性子,会落得如何下场,她不敢想,她必须得走。 站起身来,向二位王爷福礼告退,出了门却是雇了马车,她一刻也等不急。 “王兄,你也不担心王嫂一个人出去……可是危险的很呢?” 萧宸瑞轻轻叩了叩桌子,茶盏内的水液泛点涟漪。 “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给王兄和嫂嫂讲讲趣闻罢了,只是嫁去南景的,不知那苏家小姐能否为我大燕出得力,提点一下王嫂罢了。” 苏府里放的眼睛,看来是没拔干净。 “王兄告辞,之前的交易……”骨扇啪的一收,萧宸云行礼告退,“还望好好考虑。” - 流云阁,是南景国最高的一座宫殿的阁楼。 不得不说,是观星的好地方。 苏银朱感慨,从这个地方往下看去,能将整个南景大殿建筑群落一览无余。 第19章 预言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几只看不清样貌的鸟站在楼沿,头扭在脖子里,梳理着自己的羽毛。 苏银朱深呼吸了一下,站在高处往下看,人就会意识到自己是愈发的渺小。望着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随风飘拂的彩纱像是融化在空中的流动色彩,好美。 那些流动的色彩,在苏银朱的眼睛里扭动着汇集在了一起,放肆而又张扬的颜色,扎的她眼睛生疼。 她忽然有了一种冲动,似乎就想要这么从上面跳下去,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从胸膛,剧烈地跳动着。 “苏……苏明珠。” “苏明珠,明珠?” “阿朱!” 隐隐约约传来的叫喝声让她从抽象的虚幻中挣脱出来。 扭头一看,那几只楼沿的鸟眼睛齐刷刷的盯着她,黑而无神的瞳孔,一丝凉意从后背直升上来。 好诡异。 肩膀上传来的力道,苏银朱彻底的回过神来,什么万花筒般融汇的颜色,什么乌黑瞳子的鸟,一瞬就散了。 甫一看到抓住自己肩膀的人,那跃入眼里的纹身花纹,又勾起她的后怕。 “你刚刚怎么了,站在那里就不动了,我唤你也不动……”南玖的表情疑惑。 “你……看到那里的鸟了吗?”苏银朱指着那几只鸟,它们仍旧没有脑袋的样子,“它们?” “是罗刹鸟,不碍事的,国师生前喜爱豢养禽鱼鸟兽,自他死后,这些动物派了专人去照顾,但罗刹鸟似乎格外喜欢待在那里……”南玖没有多想,“许是因为这里太阳暖和罢了。” 南玖又吩咐下去,准备需要的器具。 在等待下人准备的时间,苏银朱神游天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不一会儿,大长老进来了,还带了一群人,高矮胖瘦,男女老幼皆有,只是一个共通点,这些人的装束,都和他一般无二。 苏银朱不动声色观察着,这才意识到不对的地方。 在她从入南景一直到大殿,路上所见之人,或脸颊,或脖颈,或四肢,皆有不同面积的刺青,或者说,纹身。 可这流云阁十二长老,却是面庞白净,衣衫并不繁复,露在外面的肌肤也没有纹身。 大长老只淡淡扫视她一眼,用南景语和南玖交谈起来。 苏银朱也不恼,系统在翻译了那小乞儿歌谣之后,她便能听懂南景语了,说听,不如说是理解,仿佛系统给她脑子里额外塞进了南景国国语的解压器。 她有些无聊,这人说来说去,还是劝南玖三思,可如果真有别的法子,怎么会将希望寄托于一个小小弱女子。 大长老身后的人一直在保持沉默,直到南玖说:「事关南景国预言,与国脉相关,不得有误,不容置喙。」 一个面容姣好,年纪和南玖相仿的女性长老出声了,带着轻蔑的不屑眼神,毫不掩饰的剜过苏银朱,愤愤而道:「大燕的女子,怎能轻信,您娶她已是违逆老国主的意愿,如今让她染指水丹青一术,大燕女子性子极其阴秽,必会于国运有损无异。」 啐,苏银朱忍不了了。 这人自己还是女的,怎么就有立场来抨击别的女性,而且还是素未谋面,素不相识的国主请娶来的妻子。一想到如果是真正的苏明珠要受这股子气…… 又摇摇头,总归现在是自己应下了要帮南玖,劝当报答他帮自己治疗腿伤了。 而且,苏明珠的手段似乎要比她高明的多,若是她在的话,没准这人还没那么容易轻视她。 “咳咳。”她小声地咳嗽了一下,却是正好打断了这一堆人的交谈。 那女子不满地扭头,眼里的嫉妒之意浓到要化为实质的刀子:「这里有什么她说话的地方」,扭头对着苏银朱做了一个恶劣的表情。 南玖眉头皱起,显然是没有想到,流云阁长老竟然已经放肆到如此地步。 「云六,注意你的言行!现在她是我的妻子。你如果有什么意见,也可以同云十二一起。」 云六想到了什么,张口又闭上,垂头不说话了。 “明珠,这是我南景流云阁十二长老。”南玖见苏银朱仍旧安静的坐在那,并没有感到被冒犯,又沉声道,“一会儿长老会示范,你只要能运用其中之一的图案就好,不必勉强。” “好。” 话毕,终于是准备妥当。 南玖反复踱步,娶回来的是苏银朱,他当即是失望不假,可只转念一想,便是大喜,本想徐徐图之,再和明珠商议苏银朱所做的点茶一事。现如今直接来南景的是苏银朱,对方出乎他意料,竟直接同意了以水丹青之术勘破国师留下的预言。 朝堂之上,议论纷纷,他以一人之力拦下众议,已是极限。 大长老一派,字字抨击,流云阁以他为首,南玖虽为国主,但想让所有人都听从他的想法……心有余而力不足。 此番事成,他便可以稳稳按住流云阁,自国师死后,流云阁腐朽将倾,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他需要除去一些老旧的淤血,才能让新鲜的血液再度流动在流云阁。 希望……苏银朱不要让南景臣民失望。 - 早在昨日婚贺仪式上,苏银朱就发现南景国的茶具,很不一般,大燕和自己的故乡是一样的器具。用的都是瓷器茶盏,砂制茶壶,木制的罗筛,石制的碾子,竹制的茶筅,极少极少用到金银器。 而南景国煮茶的器具,玉石器皿,金银青铜制的碾茶碾子,甚至连茶筅都是银制的,上面无一不镶嵌华美的各色宝石。 拿着这沉沉的茶筅,苏银朱心里的算盘敲了敲,若是还在现代,她苏老板点茶一盏八八八。 要是再用上这一套茶具,点一杯茶,换算成大燕的物价,怎么着也得是是一金一盏茶了罢。 想虽想,但她现在寄人篱下,收费还是算了。 茶筅击拂,绝不可有力道的差错,力气要匀,手速要稳,层层茶沫浮渐而起。 茶汤晕染,墨绿的汤水和白色的纹路条条鲜明。 不知何时,楼外的罗刹鸟飞了起来,在外面久久的盘旋,发出凄厉而压抑的叫声。 无人在意,众人皆聚精会神,看着苏银朱手里的小小茶盏。 花纹即将成型,大长老提起一口气,心也悬在空中。南景国早已没落匿迹的水丹青之术,在大燕国的一个小女子身上重现。他也是在赌,赌南玖看错了人,可罗宇传回来的信息,又让他不得不信。 若真让这女子习得南景国水丹青一术,岂不是掐住了国家的命脉,流云阁十二长老更迭至他这一辈,已经完全垄断了南景的占卜测吉凶,预言之事,他测不出,也要让流云阁其他长老也没能力测出。 可如果这女子测出…… 但关系南景未来命脉走向的预言……对于南景,是大喜之事。 可对于流云阁,他心又沉一分。 茶沫既成,苏银朱正进行到最关键的的一步, 可之前还一直盘旋在外的飞鸟却俯冲而下,直直的就往这边飞来。 叫声诡异凄惨,翅膀扬起阵阵阴风。 苏银朱翻滚落地,滚烫的茶汤撒在手背上,她痛呼一声,只庆幸没撒到脸上,险险躲过毁容,而小匙却被罗刹鸟直接叼走了。 一时之间,众人皆被这鸟所困,一时之间,竟脱不出身。 “” 她手腕上系着的大大小小,许多串镂空精巧的小小铃铛,其中二枚上似有光晕流转,夺人眼目。 随着铃声的响起,熟悉的哨声响起,那些罗刹鸟仿佛得到了指令,齐刷刷的,倏尔飞出。 「哥哥,你要这个做什么?」来的人正是南萝,她解下一只手上的铃铛,递给南玖。 「我不是让你别来这里吗?你呆在这里会不舒服,快回去。」南玖面上全是心疼,神色紧张的看着妹妹,生怕她有什么反应,全然不顾自己身上还有罗刹鸟抓出的伤口。 可南萝的表情却一脸无辜,原地转了一圈,铃铃铃声清脆悦耳,显得俏皮轻松:「不知道为什么,和苏明珠呆在一起,很舒服耶。」 南玖一个打横就把她抱起,直接就要往流云阁外走,走之前还不忘把铃铛给苏银朱。 “你……水丹青占卜之术,下次再做准备,如今天象有异,不可再继续,随我们一同回去。” “好吃的,还要!”南萝看到苏银朱,眼睛都亮了,扭着腰就要从南玖身上下来,被强硬地捞回去。 还没来得及和南萝打招呼,系统的提示音强行把苏银朱的意识抓进了系统空间里。 【恭喜宿主完成支线任务:获得绿茶宝箱一只。】 看着系统闪闪发亮的六色格子,苏银朱明白了,宝箱奖励是以六大茶系:绿茶、白茶、黄茶、乌龙茶、红茶、黑茶化分的。那么宝箱的价值……是否会和茶的种类有关? 不过苏银朱转念一想,六大茶系以茶的发酵程度区分,而茶的品种与品种之间,各有千秋,没有优劣之分一说。 她有些紧张,这支线任务的奖励,不知道会是什么东西,伸手点上了绿格子里在发光的那只小小宝箱。 第20章 云六 苏银朱一脸无语地打算从系统里出来,可系统的光屏拦住了她——【主线任务二:茶庄进账日进一金/日进十金/日进百金。】 【任务物品奖励:对应解锁 团茶古谱随机解锁一种/三种/全茶系属性加点】 在完成主线任务一时获得的那本团茶古谱,她至今还没用上,也不怪苏银朱不想,她这茶庄还没开始揽客,就阴差阳错嫁来了南景。 属性加点……是好东西。 目前只有绿茶基础属性点亮了一项:巧舌。 在这个属性点的后面,出现了一种茶的名称,毛尖。 而且,在庄子里经过实操,苏银朱已经确认了,这绿茶的基础属性是可以通过获取客人的好感值来增加的。 只要解锁了其他茶系的属性加点,通过茶庄,她有信心能把它们拉满。 但是。 日进百两黄金,是什么概念,在她如今所处的这个架空朝代,一金等于十银,一两银子等于一贯钱,也就是一金等于一万文,许屋坳的茶摊子喝一碗茶只要三文钱…… 如果她按许屋坳的茶价,不眠不歇,三个月里要每天卖出一千一百一十一碗。以她一人之力,哪怕就是手做到废,也完不成这个任务。 苏银朱摇摇头,这不行,她得找准定位,得想办法回燕京。 又或者,在南景收购价一间茶馆? 可南景的点茶师早已没落,按南玖口中所言,她可能会被当成动物园的稀奇景观,茶能不能卖出去不好说,她可不想惹来不必要的关注。 正纠结着,系统把她放出来了。 “嘶。”手背上传来的烫伤刺痛感一下子涌上来。苏银朱登时就红了眼眶,这手才刚养好没多久,就又挨一次烫伤,身上这套特意换的裙衫也湿了。 长老之一,一位年岁约莫才十岁左右的孩童,剃着寸头,看不出是男是女,看她这般可怜,走过来就想要问侯,却被人拉住在原地。 那位名唤云六的女长老也被罗刹鸟抓伤了一只手,她不满的拉着小长老:「云八,回去看看我的手,好痛。」 小正太模样的云八无奈,却也点点头,放下一瓶药在苏银朱的旁边,跟着人群离开了。 人群尚未走远,议论之声仍能传进苏银朱的耳里。 「大燕女子好卑劣,那一副娇滴滴的样子做给国主看,万幸没有色令智昏,殿下还是更关心南萝公主。」 「她是南景的国后,又事关预言破解之法,云六你应该为自己多做打算。」一位一直安安静静没有说过话的长老出声,「利益相关,如今观星间……和她处好关系,百利而无一害。」 「云七说的是,可今日,罗刹鸟为何会忽然发狂……若非南萝公主,一时半会儿真的就难办了。」云八挠挠头,想不出其中的关窍,只觉得忒不对劲,「国师的罗刹鸟向来都是十分温驯,呆在那儿就如同雕像一般。」 听到这句话,想到国师死去的惨状,大长老手心全是汗,花白的胡子抖了一抖,冷声呵斥道:「既然懂,那就把明面上的关系做好,别让国主为难。」 这话说的,全然看不出他前不久还在和南玖争执是否同意苏银朱尝试。 而他宽大的外袍下,手心里一个怪异的符文渐渐消失,大长老的脸色,也变得黯淡了几分。 「首席,你还好吗?」似乎是云八发现了他的异样,关切地就要上前。 「无妨……」 人声渐渐隐去,苏银朱起身用凉水简单的冲洗了一下烫伤的地方,站在栏杆边上,往外望去。 那瓶药,原封不动的放在原地。 - 莫名其妙的,自那天起,南萝就成了跟着苏银朱的小尾巴,怎么也甩不掉。 苏银朱扶额,这兄妹俩,一个喜欢黏着苏明珠,一个喜欢黏着她。 别以为她不知道南玖偷偷看苏明珠的画像,看就算了,偷偷藏在袖子里,拿出来瞥一眼放回去 再看她一眼,看就算了,还叹气,真是…… 闹着要和她一起出去玩的南萝,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苏银朱现在一个人在市集逛着。有很多在大燕不曾看到的新奇小玩意儿,可是她兜里一分钱也没有。 只能两手空空,苏银朱拿起一张金色的半脸面具,似乎有些眼熟,这个款式的面具。 廉价的金粉上涂着斑斑驳驳的颜料,倒是没有那人脸上的质感高级。 卖面具的小摊贩是个憨厚的中年伯伯,被风沙吹拂,有些沧桑的脸上带着和和蔼的笑容。 「闺女,要不要买一个,这个便宜又好看嘞。」 她面带微笑,摇了摇头,又指指自己的荷包,示意没有钱,放下正要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前方拐角处却一阵喧哗,隐隐约约能听见南萝的声音。 苏银朱快步往前走去,近了,听的更清楚了,对峙着的人,不是南萝又是谁。而背对着苏银朱的,这身打扮,似乎是个观星间长老。 这几天南玖又带她又去了观星间几次,可却没有提水丹青占卜预言一事,只让她跟着那些长老学习南景的占卜术。 几日相处下来,苏银朱已经看清了观星间的长老们没一个是好相处的,尤其是那云六,哪哪都看她不顺眼,就差把“我厌恶你”四个字贴在脸上。 「还请殿下让开,不要让云六难办。」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云六的身后还站了一个身型和她相仿的女子,盖着一整块遮住脸的头纱,还捆着手。 「你捆着谁?」南萝表情疑惑,目光越过云六落到了小跑来的苏银朱身上,更是疑惑了。 「回禀南萝殿下,一女小偷罢了,不是什么要紧的人。」她拉着身后的人,就要离开。 南萝吹起一声短哨,摇动手腕上的铃铛,橘黄色嘴的小雀扑簌簌的飞来。附近繁杂的心念通过小雀传进她的脑海。 她感到很不舒服,可往那女子的身上扫去——被拦住了,如冰山一般的沉静流水般席卷上嘈杂的双耳。 这种熟悉的,被拦住的钝感,南萝长这么大,只在两个人身上有这股感觉。 她拦住云六。 好看的两条眉毛翘的飞起,殷红的指甲直指那个可疑的女子。 「不许走,把她头纱给我掀开。」 可云六一反常态的,态度生硬。 「南萝,我以观星间六长老的身份,拒绝。」 南萝没有直接读云六的心声,已经是给足了观星间尊重。长这么大还没有人敢直接忤逆她的命令,她很不高兴,正欲吹哨唤阿杜。 剑拔弩张,眼看就要吵起来,跑来的苏银朱越过了云六和那个女子,那一瞬,带动的风吹起那块白色的纱巾。 南萝放下了手…… 那是一个面容平平无奇的南景女子,身着平民惯常穿的五彩色袍子,若非要说有什么,只是她的肌肤过于白皙,和那张有些皱纹,憔悴无神的脸并不般配。 南萝的兴趣很快就没了,摆摆手准备让云六离开。 可苏银朱却在那一刻怔在了那女子的身边。 她看见了,一颗痣。 那女子脖颈处的一颗裂开的红痣,和苏明珠的位置,大小,都一般无二。在苏府那老太太的大厅里听罚之时,苏明珠扑在她的身上。 她看的清清楚楚,因为形状奇特,印象很深。 她从来不信天下有这般巧合。 苏银看着那个女子,可对方的眼神却并不聚焦,无神的眼睛似乎空洞没有灵魂。 “我要这个人。”她拉住了绳子,强调了一遍,“云六,我要这个人。” “不。” 云六听得懂大燕话,说出口的却还是拒绝。 “放开!”云六耐心告罄,对于南玖这个新娶回来的妻子,她不必有面对南萝那么多顾忌。南景国国后不可能会是大燕女子,她注定成不了什么气候。 “我不。” 苏银朱死死的攥住绳子,她有预感,这个人,就算不是苏明珠,也和苏明珠有关系,在观星间听到的那声阿朱…… 云六不再等她松开手,强横的一拽,苏银朱险险避闪,否则就要被那凭空的一股风刃力量掀翻在地。 可她刚刚才站稳,就又是一股不知名的力道打了过来,苏银朱抽刀欲挡,可力道之大,她手腕震的脱力,刚抽出来的匕首直接被打飞。 一分为二的风刃力量一小部分直直的打在了旧伤未愈的腿上,跌坐在地。 抬头看去,南萝不知何时不见人影,她现下手无寸铁,忍着腿上的剧痛,只想,云六顾忌她的身份,断不会下死手,受点苦便受了,这人她一定要留下。 云六露出一个快意的表情,眼里都是狠辣,她抬手就再起一招,竟是直冲苏银朱的命门。 凌厉的招式裹挟着浓烈的杀意。 不好,云六想要她的命! 呼啸的风声迎面而来,身体本能对危机的恐惧让她跑,可苏银朱的腿,伤口以下,毫无知觉! 电光火石之间,一把剑凭空飞来,竟生生的弹下了这一招,叮咣火星,弹飞的剑斜斜的插在苏银朱的身侧。 映入眼帘的银白剑刃如雪,握把上的银蛇纹样,和苏银朱被打飞的那把匕首一摸一样。 “怎么老是被人欺负?” 身着一身玄色滚银边蟒袍,内搭银灰水墨山水圆领衫,再加上脸上的银色面具,苏银朱抽出地上的剑,只笑自己这个时候还顾得上打量别人外貌。 她杵着那剑,勉勉强强地站起身来。 “真是,好狼狈。”萧宸瑞挑唇,几步之间,站在她的身前,缓缓说道:“不知这位长老,绑了我的……妻子” “……欺辱我的妻姐,要做什么?” “你是,何人?”云六擦去嘴角溢出的一丝鲜血,抬手做了一个防御的招式。 这人的笑意不达眼底,锐利的眼神似某种野生动物,她后背浮上一层冷汗。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第21章 软鞭 这一番闹下来,已经围了好多围观人群,众人窃窃私语,有认出云六身份为观星间长老之一的百姓惊讶纷纷。 「那是观星间十二长老之一吧,这般装束只有他们,这……不好,快去禀告大长老的值班随侍。」 「这人为什么妨碍长老办事……」 努力站起身的苏银朱,听到众人口中皆是对大长老如此尊敬,心里的疑惑又浓重上几分。 这几日在观星间相处,几位长老虽不喜她,但面上也是倾囊相授,但直觉告诉她,那天的罗刹鸟□□,一定和观星间的人脱不了干系。与南玖讨论的时候,也有提及,对方却让她不要多想。 如今民众的反应更是应证了她的想法,如此民心所向的一个机构,如若力量强大起来,是很可怕的。 “我有要事在身,要赶去见国主殿下,还望这位远道而来的贵客,不要为难我。” 此人气质卓尔,身手不凡,云六额头汗珠落下,见势头不好,只想拽了人就尽快离开,以免再生事端。 萧宸瑞脸上的笑意消失,抽出腰间环佩的一把软鞭,一招起势。 直接卷住了云六的脖子,力道加重,渐渐勒紧,她面皮涨得发红,又因气血送不上来,由红转白。 “看来您的大燕通语,只学了一个皮毛……需我为您上堂课吗,观星间司风长老。” “咳咳咳咳……” 这大燕男人居然能通过用的招式就判断出她的身份,来南景到底是因为什么?云六只道不好,她今日合该让云七卜上一卦再出门。 脖颈被勒住,窒息伴随着针刺的疼痛感涌上来,云六的脖子渗出血滴。 那软鞭上竟有倒刺,好毒辣的一件武器。 “咳咳……我放人便是,松,松开我。” 可这男人却丝毫没有收手的力道,脖子上的软鞭越卷越紧,云六已经被勒的翻白眼。 眼看将死,破空一只鸟儿飞来,速度之快,直直冲向云六的脖子。 是一只鹰隼。 萧宸瑞见状,一撤力抽回软鞭。 卸力之下,云六跌坐在地,披散的头发粘了一脸,脖子上已经浮现了两圈淤青,看到来人,愤恨的脸色迅速转为委屈告冤。 “殿下!这大燕歹人插手观星间之事,云六秉公办事,却遭此一番……”她仰着脖子,露出还在渗着血珠的伤口,“还望殿下不要放过此等心思歹毒险恶之人!” “你骗人,那女子是我的妹妹。”苏银朱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云六的身前,把剑往她喉咙的方向一送。 “你从哪里掳来的人?” “哼。”云六不屑,若非那软鞭上涂了什么怪异的药物,她如今站也站不起来,对苏银朱她向来没有好脸色。 只对着南玖说道:“殿下,快捉了那人,他和这女子是一伙的。” 那只鹰隼落在她肩膀上,扭头好奇的看着这人狠毒的眼睛。 可南玖并不看云六,只对着那银面男子道:“你来南景,竟也不给我来信。” “事有权宜,只是这位长老,真是让我领教了观星间……好大的威风。”萧宸瑞走到南玖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往云六的方向一瞥。 南玖一挥手,身边的随侍立刻心领神会,上前就要把云六绑起来。 “殿下不可。”赶来的大长老将将好拦下了随侍,又快步上前扶起云六。 “是观星间首席大长老!那……那是新任国主殿下,为何国主要为难大长老。” 众人的议论声传进了这一行人的耳里。 南玖抿起嘴唇,面上带了些愠怒。 有大长老的地方,就有一堆闻讯而来的平民,他的亲和力要比自己这一堂堂国主都更盛,暂时还不能动。 真是棘手,大长老的手上有国师和老国主的手令,而且观星间如今民心所向,他若在这闹市之中不给大长老面子…… 然而大长老却是识相地退下了。 “我等愚钝,云六定是眼拙,识人不清,所以抓错了人。如此,此人便留给殿下处置了,我等先行告退。” 苏银朱没错过他几次目光惊惧的落在萧宸瑞的身上。 比起他们的国主南玖,大长老似乎更害怕萧宸瑞,为什么? 但现下更重要的是,那一直被捆着的人依旧毫无反应。 大长老已经把云六带走,那只鹰隼飞起,又落在了那女子的肩头,张口啼叫几声,疑惑的看看苏银朱,又扭头疑惑的蹭了蹭这人的脸。 似乎通人性般,尖利的鸟喙就要叨上这人的耳朵。 苏银朱赶紧上前,想要把鸟赶走,可那鹰隼一扭头,它刚刚啄过的耳侧,是一点儿小小的白边。 脱落的面皮? 一个大胆的想法浮了上来,苏银朱小心的扯下这怪异材质的面皮,果不其然,这平平无奇南景国女子脸皮底下的人,是苏明珠! 南玖大惊,几步上前,看到这人正是他日思夜想的人…… 她死命地睁着眼睛,眼里好像有千般万般说不完的话,直到苏银朱小心翼翼的扯下最后一点儿面皮。 一滴泪落了下来,苏明珠能动了。 “阿朱,我……” 反复几欲张口,可却说不出话。面色焦虑,发丝沾着汗水,苏明珠狼狈极了,只紧紧拉着苏银朱的手。 南玖想为她整理一下头发,可手还没碰到,就被躲开了。 这脸上带着奇异纹身的人,苏明珠只觉得他奇怪的很,并不搭理,只扭头对着苏银朱急切地想要说什么。 “我……” 肩头的鹰隼见她焦虑得很,小声啼叫着,似乎在安慰她。 苏银朱脑海中白光一闪,她晃了晃手腕上系着的铃铛,果不其然,站在苏明珠肩膀上的鹰隼啼叫声在脑海中转为了她的心声。 「阿朱,云六要害你,不,整个观星间的人,都要害你。」 可只听得这一句,鹰隼的声音就又变了回去,系统在铃铛上浮现的字样——【冷却时间:3日。】 真是,好抠的系统,这铃铛南萝用起来好像没有冷却时间吧…… 正当她在思考苏明珠那句话的信息量的时候,萧宸瑞上前,系统电子音又响起。 【恭喜宿主触发支线任务二:获得如懿灵犀双鱼佩一副。】 【任务奖励:红茶宝箱一只。】 如懿灵犀双鱼佩,她之前已经有了半块,这剩下半块儿。 是……萧宸瑞腰上的玉佩,苏银朱在他刚一出现的时候,就注意到了。 路人虽三两散去,却仍有看热闹的议论纷纷。 「国主这……不是被带绿帽子了吧」 系统的翻译器略显高级了些,南景国也有绿帽子这一说法吗?苏银朱无力吐槽。 萧宸瑞和她们两人站在一起,一个是戴着半张冰冷银面的俊美外邦男子,一个是美艳的南景国新后,还有一个……是和她长相八分相似,气质却截然不同,还穿了一身南景平民装束的端方美人。 经了那么一出,看起来像是这银面男子在观星间长老手里抢人。 这怎么的,也不怪众人会遐想纷纷。 “明……姐妹二人应当好好叙旧,这里不是方便说话的地方,我们先找个地方坐坐。”南玖出声打破了这怪异的局面。 - 一座私宅内,那只鹰隼落在院里的廊架上,南景的气候不比大燕,这里要干燥得多,风沙刮脸生疼,宅院的门前也是挂着诸多的纱帐用以拦下空气中被卷起的细沙。 “明珠,你怎么来南景了?”苏银朱又看向站在窗边的男子,“为什么,萧宸瑞也在,他护送你来的吗?” 南玖沏茶,又从小药箱取出一点儿粉末兑入,吹凉了才小心的端给苏明珠。 那一杯茶水入口,甘甜生津,苏明珠又张口尝试,竟说得了话了。 “说来话长……是我自己的主意。”苏明珠想起脑海里看到的内容,又惊又怕,“万幸还是遇到了你……” 苏银朱看了看南玖,又说:“我和姐姐有些体己话要说,那么还请两位公子离开。” “若我没有跟过来,你们俩还有命在这里叙旧?”萧宸瑞落座,指尖轻叩桌面,“这位苏二小姐……偷盗本王五百两银票,再加上刚刚的救命之恩,两辈子给本王做牛做马,你怕也是还不清的。” “你我婚约既成,婚后当是夫妻共同财产,承担共同债务。”苏银朱露出一个咪咪笑,“那五百两,苏家的嫁妆给不起吗?” 刚刚是谁在大街上说,是他妻子来着?是他本人吧。而且,她才不信苏夫人连五百两百银的嫁妆都不舍得给苏明珠备上。 “哦,本王忘记了,你现在已经是晋王妃,如此牙尖嘴利对待自己的丈夫,真是受教了。” 银色的半块面具下,眸子里的嘲讽仿佛要淹没苏银朱,但苏银朱却毫不在意。 什么封建大男子主义啊……只是想要那个玉佩,估计会麻烦上许多。见南玖也不动,不走就不走吧,也罢,她无视了萧宸瑞,问苏明珠:“明珠,那个玉佩呢?” “什么玉佩?”苏明珠蹙眉,只身前来却没想到刚一入南景国就被拦下,那女子对她好大的恶意,一击就把她打晕了。“这位是……”这面带纹身的男子一直给她端茶倒水,好不殷情。 “我……”南玖刚想表明身份,又犹豫了起来,若是让苏明珠知晓他一直在骗她…… “他是南景国新任国主,也是你名义上的丈夫。”这拧巴的,苏银朱直接就摊牌了,但也没说,他是南玖。 见南玖噌的一下,脸颊红到了耳根,苏银朱悠哉悠哉的端起一杯茶水,这下有好戏看了。 她指了指坐在一旁,神色不明的萧宸瑞,“就他腰上同款,那块鱼形状的。” 第22章 离开 “好像……”苏明珠好像在思考着什么,眉头蹙起,但又很快的,舒展开来,一脸释然。 她犹豫了一下,试探的把手往鞋子的方向伸去,摸了两下……挑出来一绺流苏。 南玖见她的动作,脸已经红的没法看了,而萧宸瑞似乎早有感应,当时就把头扭向另一侧。 苏银朱有点吃惊,她之前在鞋筒子里绑匕首被苏明珠看见了,这堂堂闺阁大小姐当众从鞋子里掏出一只玉佩。 虽然还隔着两层的鞋袜,但在古人的眼里不亚于女子当场脱鞋了…… 只暗暗道罪过罪过,好的没让苏明珠学到,这现代人不拘小节一套倒是让她学去了。 “阿朱,幸好我聪明,出来换的一身便服就把它藏起来了,给你。”苏明珠却一脸自豪,给过去之后又眼巴巴看着,满脸写着,妹妹我好棒求夸夸。 “……”苏银朱摸了摸她的头,又快速的收回手,“干得好。” “萧宸瑞……” 转过头来的晋王殿下歪头看着苏银朱想搞什么幺蛾子:“嗯?” “夫君。”苏银朱忽然露出一个羞涩的标准小白花笑容,“人家还想要你腰上那块玉佩。” “……” “……” “……” 这一句话惊呆三个人,不是吧不是吧,苏银朱刚刚还在怼萧宸瑞吧,这一眨眼功夫,怎么就叫上夫君了。 南玖摸了摸裸露在外的胳膊,这天也没变啊,怎么凉飕飕的起鸡皮疙瘩。 苏明珠拽了拽桌子底下苏银朱的衣服,提醒她……不要这么胆大包天。 “夫君?”那张被冷冰冰银质面具遮住的半张脸看不出神情,声音里却透露着一股莫名的玩味。 “是呀,你我婚约既成,妻子的小小要求,晋王殿下不会不满足吧……”苏银朱托着脸,眼珠子一瞥,看着对方放在桌子上的手不自在的握了起来,目的达成,心里有点开心。 我还膈应不到你吗? 对吧,既然选了她做妻子,那么就该拿出来做丈夫的样子。 以这个时代的保守刻板,她这一句话显得轻浮又不正经,谁家正经女子会在外面堂而皇之和丈夫调情的。苏银朱知道,她的初印象已经是一个胆大包天,从陌生外男身上摸走五百两银票的放荡不羁奇女子。 又特意当着萧宸瑞下属的面,废了王皮的好兄弟。 那凄惨的哀嚎,那血肉模糊的子孙根。 不知道那个下属会不会被吓到哦。 看不惯她最好,若是眼不见为净,更是和她心意。苏银朱可不想被困在小小内宅,当个普普通通的封建妇人,她还要做任务。 可出乎意料的是。 萧宸瑞却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他也回以一个微笑:“回燕京再议。” 这人莫不是疯了罢,苏银朱面上的表情凝固。 真想直接摊牌:老娘不想嫁给你啊喂。 “不行,她不能走。”南玖却忽然出声了。 他想到正事,正襟危坐,面色已恢复如常。对二人把苏银朱事关南景预言破解之法一事细细说来,如今苏银朱点茶之法至关重要,他不可能让她那么轻巧的就离开,且不说他暂时也不愿意,就算他肯,观星间也不会同意的。 “我不能不走,我要是呆在南景。”苏银朱摇了摇手腕上的铃铛,听个清脆的声响。 “怎么了?”南玖疑惑,在庄子里相处那么久,他对苏府有所了解,以她的身份,如今回燕京也是被苏家厌弃,应当是留在南景颇为自在些。 “会死。” 面色红润,气色也很好的人,口里却吐出这么两个字。 苏银朱说的是实话,她拿到佛曼陀罗铃,如今也只多了三个月的生命,在那天已经是任务时限的最后一天,罗刹鸟扑来的时候,她敏锐的感知到身体的崩坏,那是由内自外的崩坏,那一瞬间的痛让她只能翻滚着躲开利爪的攻击。 直到她接过那枚佛曼陀罗铃,系统的力量才修复好身体。 若不能完成任务,三个月后绝对会,当场暴毙。 “阿朱不能留在这里,整个观星间的人,都想要她的命,这是我昏迷之前听到的。”苏明珠拉住苏银朱的手,目光坚定,对着南玖一字一句的说道:“你要娶的人是我,我才是真正的苏明珠,你知道的,放阿朱离开。” 南玖沉默,他又如何不知道,若是苏明珠留在这里,观星间的人一样不会放过她,余毒不清,必成大患。 久久的沉默过后,他退了一步:“我跟你们一同回大燕。” “这怎么行?你身为南景国国主,怎能轻易的离开南景。”苏明珠不解。 “可以。”苏银朱让她放心,又笑着看南玖,“你的身份……” “咳咳咳咳。”南玖好一阵咳嗽,显然是不希望她说出来,“你们先回去,我安排好后再过去。” “行。” 安心下来的苏明珠松懈下劲儿,正想休息,却忽然想到苏银朱的腿伤,她虽口不能言,但当时发生的事情都看在眼里,急得她恨不得扑过去给阿朱挡。 观星间的那个司风长老擅用风刃,不知道阿朱的腿如今如何了。 苏银朱正慢悠悠喝着茶,苏明珠的手摸上来的时候吓了她一跳。 此时,门外传来不小的动静。 “殿下你得给云六一个交代。”大长老带着人气势汹汹的就冲了进来。 啧,这观星间的大长老,三番二次擅闯进来,门口的守卫简直就是若无物啊,苏银朱抓着苏明珠的手握在手里,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 苏明珠见到那白袍装束显然是有阴影,身体在瑟瑟发抖,从苏银朱手里的温度又让她慢慢恢复了镇定。 没等南玖开口,苏银朱却先发制人:“观星间首席大长老,且不说不需通报就直接进来,”直直往大长老的脚边狠厉摔了一个茶杯。 “怎么地连给国主殿下行礼都忘了!” 这一声叮咣落地的声响,砸的大长老的眼睛跳了一跳,他没想到这个新娶进来的大燕女子,竟然有胆子在观星间的长老们面前造次。 “我……我……” 一时之间,备好的说辞乱了套,嘴唇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你座下司风长老在市集公然掠走我的妹妹,还敢对堂堂南景国新后动手,真是……好大的威风。”苏银朱目光如炬,看着后面口不能言,却一双眼睛淬了毒般盯着她的云六。 “若是我没发现,你们想对大燕晋王妃做什么,置大燕晋王妃的颜面何在?” “置南景的脸面何在!” 听她一通说罢,萧宸瑞一手端起茶盏浅抿一口,一手抽出长鞭,茶盏落桌,长鞭震地。 噼啪一声破空响。 “你……你你……你们。”大长老长这么大还没人这么呛声过,堵的他一句都说不出来,只往南玖的方向投去恳求。“殿下,殿下云六有罪……” “可……可武器,这伤口溃烂,若不解毒,无法清创,云六的嗓子都不能要了!” “有眼无珠,以下犯上。只这两条,司风长老的司风令,能拿的稳当?”南玖显然早就想削弱观星间的权柄,如今撞上门来的一个,不砍了白不砍。 “解药可以给,但观星间的司风令,在下一届人选选拔之前,暂且剥夺使用权力。” 至于这个暂且,暂且到什么时候,全凭南玖的心情。 苏银朱斜看一眼那边上给她打架势的人,内心只觉得愉快,狐假虎威这么顺风顺水的,还是头一次。不过事关他自己的脸面,又是南玖早想铲动的观星间,她这一出,这二人的反应都算在其中。 众长老只能无奈听命,苏银朱看到云六的反应,满眼的震惊,错愕,和不可置信,再转为不甘和仿佛浓烈到变成实质的恶意。 这桩帐估计又会记到她头上,也罢,枪打出头鸟,但她若不把云六和大长老架在火上烤。以南玖的性格,他当时并不在场,云六为观星间侍奉多年,她们姐妹二人没准还会被云六倒打一耙。 她反正要离开南景,无所谓。 - 车马兼程,经此一遭,被盲婚哑嫁去南景,再到回大燕的路程,已是过了半月有余。 马车上,苏银朱已经习惯了这悠悠晃荡的频率,闭目养神之间,试着捋清现在的处境。 她所掌握的茶百戏一技术和南景国的占卜预言密切相关,可观星间的人却视她如洪水猛兽,这背后一定和国师的遗言息息相关。 如今她除了苏家的天煞孤星二小姐身份,还多了一重晋王妃的身份,可晋王……萧宸瑞,苏明珠说他们自幼熟识,可他对姐妹二人的态度,却不像她口中说的那么简单。 三次与他接触,那种仿佛被蛰伏着的野兽暗中观察的感觉,不会有错。 即使他表现的并没有可疑之处,但就短短几次照面和对话,苏银朱相信,他已经对她有了怀疑,或者说,他已经知道她不是那个苏银朱了。 或许是在庄子……或许是在南景的街头…… 又或许,是在那马车上相对的第一眼。 但这些都不重要,只要他不妨碍自己完成任务,就走一步看一步罢了,苏银朱深吸一口气,又浅浅叹出,只觉得事情变得棘手许多。 再核对系统,成就版块收集的物品:避瘟杀鬼盏、佛曼陀罗铃。以及只能算是一半的如懿灵犀双鱼佩。 一个作用于精神,一个通识鸟兽五感,还有一个目前是查看记忆,功能尚不完全。 还有一块儿支线任务获得的平平无奇小绿茶饼子。 从系统里出来,苏银朱看看靠在她肩膀上睡着的苏明珠,不知是不是南景风沙刮的,还是连日的舟车劳顿,这姑娘的嘴唇隐隐发白,脸色也黯淡了许多。 苏银朱整理了一下她的头发,看着憔悴的一张小脸,莫名多了心疼,内心想着回庄子一定要给她多做些开胃的小零嘴。 而另一辆马车上,随意驾着腿的萧宸瑞,腰上的玉佩微光一闪,好像在催促着什么,他眼眸渐深,微乎其微地抿了一下唇。 已是入夜,苏银朱想起离去之前跟南萝的告别,无奈摇头,这小姑娘的心思纯真,临走之前硬是要送一只小黄鸡给她,好说歹说,才拒绝掉,眼里还含着两包眼泪,老伤心了。 苏银朱是一个不喜欢结缘的人,无论是人还是动物。 不可结缘,徒增烦恼。 如今靠在她肩膀上的人儿,算是这异世里的唯一一个牵挂,只是她不知道,短短数日,这句话就被打破了。 第23章 同心 回到大燕,萧宸瑞也不拦着她直奔庄子,反而跟了上来,不紧不慢,悠悠闲闲。 在苏银朱提及玉佩之时,他挑了挑眉。 “可以给你,一千两银子。” “赊账。” 苏银朱笑眯眯的伸手,想要接过玉佩,“妾身有多穷,夫君不会不知道,但很快,就不会穷了。” “……” 悬在空中的手往回一收,这女人脸皮忒厚,他忽然后悔这么简单的条件就给她。 “怎么?堂堂晋王殿下,还担心妾身会赖账吗?”苏银朱眼皮一垂,再抬头看向萧宸瑞,眼波流转,媚眼如丝。 “妾已经是王爷的人了,这一千五百两,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 喉结滚动,萧宸瑞第一回对上这样的女人,把玉佩往桌子上一放,看也不看她,大踏步出去,飘飘起的衣角消失在门后。 “嘁。”苏银朱撇了撇嘴,能达到目的,说什么不是说。既然这婚暂时解不了,木已成舟,能利用上当然要好好利用上。 拾起桌上的半块玉佩,再掏出脖子上的,拼在一起,果真是一对儿。 【恭喜宿主完成支线任务:获得红茶宝箱一只。】 寿命条仍是涨了三个月的长度,再打开那红茶宝箱,果不其然,里面还是一块儿小茶饼子。 只是细细闻这味道,给人精神愉悦带点亢奋的感觉。 是这茶饼的功效吗?苏银朱取出先前拿到的另一块小茶饼。放在鼻子下轻轻地嗅了嗅,却是没有这般特殊的感觉。 她收起这两块茶饼,再倒回去看那解锁的鱼形玉佩。 【物品:如懿灵犀双鱼佩。】 【功能属性:纯洁灵性,灵光内蕴,心意相通,亲密无间。】 【恭喜宿主解锁人物专属成就:灵犀相通。进度:2/2。】 这个人物专属成就是什么,苏银朱一脸疑惑。从系统里出来,来到苏明珠的房间。 看到伏在桌子上困倦打盹的苏明珠,苏银朱心里有了一个假设。她握着手里的玉佩,心里想着:苏明珠。 玉佩上的一道灵光一闪,苏银朱看向四周,身边平平无奇,既没有像上次那般被卷进记忆里,也没有特殊的感觉。 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但在下一瞬,她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 这声音不属于这个世界,和她脑海里那平板的电子音如出一辙。 伴随着这个电子声音的蜂鸣,是一个女声颤抖而坚定的话语和一幕幕记忆的浮现。 【宿主请按照剧情发展进行人物行动,否则将接受严厉的处罚。】 [我因为按照你说的话去做,我已经和阿朱分别了整整八年,这次你说什么我也不会相信你了。] 【宿主气运获取已用尽,若不完成任务,按照剧情发展进行任务行动,将遭到处罚!】 忍着被绞住喉咙的痛苦,提笔写下求助信件的苏明珠,昏倒在书桌上。 【警告!气运纠正获取,请宿主抓住机会,成为晋王王妃。】 [为什么偏偏是阿朱,为什么我的气运要从我的至亲身上获得。] 【警告!警告宿主已脱离剧情发展!请按照系统预设剧情发展!否则将处罚。】 [我不,我就是要让阿朱回来。] 骑在马背上的苏明珠,从小到大娇贵养在苏府里的大小姐,忍受着电击的痛苦,从马背上滚落,又正好碰上视她如蛇蝎的云六。 苏银朱不敢想,她顶着这张和她八分相似的脸,在云六那里受了怎样的折磨。 被系统困在精神牢笼的苏明珠,小小的一只,抱膝蜷缩在那里。 怪不得,她最近那么疲倦,一直是一副睡不够的样子。 在马车上,靠在她身上的重量轻薄的好像一张纸。 [是……阿朱?]听到动静的苏明珠站起身来。 苏银朱这才发现,她不仅是被系统关在这精神的笼子里,浑身还捆着粗大的铁链。 [是我……你受苦了。]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人会把自己的位置,放的那么那么前。 苏银朱也不敢想,有人会把她看的那么那么重要。 [一定是在做梦吧,阿朱,我真的好没用,姐姐保护不了你。]站起身来的苏明珠又无力蹲下。[……我,我不想按照它说的任务去做,我做不到。] [你已经很好很好了,接下来的事情……我们一起努力吧。] 苏银朱努力伸手,仿佛隔着一堵透明的墙,她们十指相贴,触及不到对方,却好像紧紧相握。 无论如何,都得打破这枷锁。 手心里的玉佩的光芒明明灭灭,苏银朱知道,这是使用即将进入冷却的标志。 时间到了,苏银朱的精神被强制的弹了出来。 而缓缓醒来的苏明珠瞪大了眼睛,看着坐在一旁的苏银朱。 苏银朱给了她一个眼神,又紧握住她的手。 一时无言,苏明珠很快的反应了过来,擦去脸颊上的泪痕,回已一个同样坚定的眼神。 很好,她们两个人的系统,如出一辙的威逼利诱派。 只能说,幸运的是她触发了这枚玉佩,钻了绑定在苏明珠身上系统的bug。 也就是说,从茶香四溢系统上获得的物品。 是可以绕过苏明珠身上系统的屏蔽的。 那么,既然知道了苏明珠身上的系统运行逻辑,按照它的任务路线先走一步看一步,是最为稳妥不过的做法。 苏银朱附耳说了几句。 “行,我可以的。”苏明珠眼里仍有倦色,但却闪烁着光。 - 大燕燕京最繁荣的一家茶馆——柳氏茶馆。 一天只说上一回书的金牌妙嘴柳叶子,能得到他举荐的铺子馆子,无一不是上品,精品。 今日却说起了一处偏僻地方的小茶庄子。 “这有什么稀奇的,许屋坳,名都没听过,不是个破落乡下茶庄吧。”来这的常客们都半信半疑。 信是因为,这柳叶子的眼界可大着呢,达官贵族的亲戚商贩,皆不荐名。 他只有一条标准:那就是奇而精。 疑是因为,这大家不说都是浸淫喜爱茶道多年的老茶客,也是对整个大燕说得上号的茶庄茶馆,甚至茶摊都算得上是茶客了。 “我柳叶子可不说昏话。”柳叶子一拍响板,胡子往上一翘,“那可是晋王妃开的……诸位不知道吧。” “晋王,晋王妃开的茶庄?!”台下众人一片哗然,当今世道,女子理应在家相夫教子,怎么? 普通人家的女子皆以娴静柔美为贵,更遑论尊贵身份的晋王妃。 “晋王殿下是什么人你们不会不知道吧。” 柳叶子又再轻拍二响板,喝着节拍,说了起来。 “那日我柳叶子被晋王妃传召入庄,本以为只是一介妇人听个小评书,玩乐一番罢了。” “谁料那茶庄,另有玄机,那位师傅的点茶技术,我柳叶子敢打包票,整个燕京,再找不出第二位的茶汤能如此的醇香饱满,入口层次变化万千。” “只那一小盏。”柳叶子伸手拿起一只小小的圆润橘子,“就那么一小盏,一口浅抿,琼液的滋味也不过是如此了” “再吃上两口,我还在琢磨那个味儿,就没了!” “嚯!柳叶子你是收了晋王妃多少钱,竟要为一个妇人的小茶庄子说到如此地步。”一人开口,引来众人的哄笑。 “可不是嘛,我看柳兄啊,莫不是见了那王妃的美貌,全然忘了自己是谁了!” “去去去!”柳叶子三拍响板,迭迭竹板,“我可没见过那晋王妃,但苏大人的千金小姐才貌双全,大家可是都晓得的。” “只是命运弄人,晋王妃苏二小姐,自幼聪慧,长在那乡野庄子,也不知受了多少苦,又遇得这样的机缘,开得了一间茶庄子。” 只是寥寥几句,引得台下众人又跟着唏嘘不已,脑海里对那茶庄的主人过往,浮想联翩。 “只见得那屏风后煮茶点茶的女师傅,递出茶碗的那只俏手,说是冰肌玉骨,欺霜胜雪也不过分……” “真叫人回味无穷……”他眯着眼睛,全然陶醉,忘记了自己还要讲书,“这一盏茶,快哉!快哉!” 看客们见柳叶子神之向往,竟也多了几分期待。 “那柳叶子,你说的那茶庄,怎的不把那师傅带来这,点上几盏茶,让我们也吃吃。” 有人不解,柳叶子这人,几近茶痴。 若遇得好茶或者好师傅了,那不说把人挖过来,也是会重金请来他的茶馆,为常客们点上一次茶。 “唉……”柳叶子被这一句话从梦幻的虚影中唤醒,长叹一声,左右踱步。 “碧水茶庄的师傅,不见客,何谈接来柳氏茶馆一说的可能呢?” “什么?不见客!” “这……这碧水茶庄的师傅,莫不是个傻的?有钱也不赚?” 众人更是摸不着头脑。 要知道,大燕的点茶技术成熟已久,点茶师傅在接待客人之时,与茶客的谈笑风生,也成了服务链上的一环。 而这正是苏银朱给燕京茶客,放出的第一重门槛,她绝不会在羽翼未丰之时,为他人的茶馆做嫁衣。 “是了,而且据说,这碧水茶庄在开业的第一日,除了礼肉,还额外为点茶的客人准备了独一无二的酬宾大礼。” 柳叶子摇晃着脑袋,抚着胡须,“我柳叶子,当是有独一份的。” “可别在这扯大旗了,到时候我到要看看,你把这碧水茶庄夸的天花乱坠,可别砸了自己的招牌。” “就是就是。” “那我柳叶子,拭目以待。” 柳叶子合上他的相板,却是不再继续往下说了,喝上两口茶水,满脸都是惬意。 茶馆二层的雅间,正坐着姐妹二人,听了这一番,苏明珠满意的点点头,可苏银朱却摇头。 有了燕京柳叶子这么一番评荐,还不够。 不过,她还做了二手准备。 第24章 变天 借了晋王妃的名头,碧水茶庄即将开业,在这些文人墨客中拉足了噱头。 但苏银朱并没有就此放下心来,她真正需要的顾客群体,还没有开始宣传。 姐妹二人在准备的过程中,抽空回了一趟苏府,萧宸瑞说,苏正德告假多日,怕不是害怕他在朝堂之上,当场发难。 但苏银朱直觉告诉她,没有那么简单。 以苏正德的性格,他定当会做的圆满,即使是萧宸瑞刁难于他,他也是不怕的。 老派酸臭文人的通病之二,有理走遍天下。 只是到时候。不知道萧宸瑞听到苏明珠的好命格会是一番什么表情。 已是秋意正浓的时节,苏府的院落里仍旧整整洁洁,通报的小厮已先去传达。 二人刚一迈进大厅,就传来苏夫人的惊呼声。 “我儿明珠,回门的日子晋王只差人送了一封信过来,母亲和祖母都担心你……担心你不讨晋王的喜欢。” “母亲……嫁去晋王府的当是妹妹,这些日子,我不过去了一趟南景,见了一面我真正的丈夫而已。” 苏明珠脸上已褪去茫然与疑惑,她早已明白,这桩婚事,并不是外人的陷害。 相反的,正是她的亲生父母进行的掉包,这个系统,可真是设计了一切,就为将她送上那个位子。 那张端庄大方的脸上,如今竖起了戒备的壁垒。 “什么?!你去见了南景国国主?我……我……”苏夫人嗫嚅着嘴唇,浑身颤抖,一时之间,后怕涌上心头,竟是站不稳,踉跄着跌坐在椅子上。 “夫人可要注意身体啊……” 一旁默不作声许久的白琉霜开口了,蹙眉关切的看着苏夫人,又对她身旁的林兰说道:“大小姐这般完好无损的回来了,想必南景国主与晋王都不曾为难二位小姐,姐姐说是吧。” 既然被无视,那怎么的也得找一下存在感不是,苏银朱挤出两滴眼泪。 “母亲为何只关心姐姐,银朱从南景回来可是废了好一番功夫,想母亲想得紧呢。” 她这一开口,苏夫人的目光终于是从宝贝大女儿的身上分了出来。 可落到苏银朱的身上却是带了几分惊惧,只扶额连连道不好,好似什么洪水猛兽入了苏府一般。 白琉霜见苏夫人的状态显然不能话事,使了一个眼色给林兰。 “夫人想必是甫一见到二位小姐,高兴坏了,一时之间心力禁不住,姐姐先扶夫人回屋休息吧。” 她脸上带着几分忧虑不安,抿抿唇又说:“妹妹会在这里陪着二位小姐等着老爷回来,再做打算,且先放下心来。” “好……好的。”林兰的表情好像犹豫着要不要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扶着苏夫人就出去了。 眼下大厅只有她们三个,白琉霜端起桌上的茶盏,前一刻眉间的忧虑,仿佛只是错觉。 “想必二位小姐也看到了,如今夫人的身体状态,年龄上来了,怕是一日不如一日,小娘也是担心的很。” 苏银朱隐隐的从她身上感觉到一丝快意。 “我们等父亲回来有要事相商,小娘无需客气,有话直说便是。” 听着这一句话,白琉霜点点头,又屏退了周身的侍女。 “既是嫁人,亦会聪慧许多吗?”她眼里藏得很好的几分野心,如今似乎是觉着胜券在握,流露出来了几分,“大小姐,凤命加身的你,不会不知道,晋王妃这条路,意味着什么吧。” 苏银朱心中发笑,这两桩婚事皆为盲婚哑嫁,苏明珠若真是一心想求着荣华富贵,就不会如今站在她的身边了。 “小娘说笑了,明珠已经说过了,嫁去晋王府的是阿朱。”苏明珠脸色不好,却仍还是坚定自己的答复。 苏银朱看出来了,这又是系统在作用。 “那么也罢,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您二位不会不知道这么简单的道理吧。”白琉霜看着自己手上新染的指甲,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只觉得畅快。 “老爷不会见你们的,快些请回吧。” 这是要撕破脸,白琉霜已经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苏明珠额头冷汗涔涔,震惊不解。 “小娘为何……为何这般作态,我和阿朱都是母亲的女儿,即使是嫁出去了,也都留着苏府的血,父亲为何不见我们。” 空气中的淡淡药香,不浓郁,甚至可以说是极淡,若非苏银朱的鼻子要比旁人灵敏上许多,她还注意不到。 苏夫人喜焚檀香,刚才大厅是一股子檀香味,现下苏夫人离开许久,那股檀香味散去。 苏银朱才察觉,这股淡淡的药香,好像是来自白琉霜的身上,眸色一暗。 “那我们二人就先告退了,改日先给父亲来信,再来拜访。” 苏银朱拉着苏明珠就离开,白琉霜也不留她们。 只浅浅的笑着,送了二位小姐离开,款款从椅子上起身,回了浅竹居。 - 离开苏府,二人却没有急着回庄子,而是找了一处客栈落脚。 “阿朱,你为何这般急着从苏府出来,我们还没见到父亲呢。”苏明珠面上不解,但也不责怪,她相信苏银朱做的一切都自有她的安排。 “而且,我们可以先呆在苏府啊,无论是玉竹轩还是菖蒲馆,都要比住客栈来的舒服自在些吧。” “不行。” 苏银朱面色凝重:“白琉霜不对劲,我是说可能,如今的苏府可能,已经被她架空了。” “什么?!”苏明珠满脸不可置信,“白小娘性子温顺柔弱,怎么能做的出这种事。” “你我离开燕京已经半月有余,这期间发生了什么我们什么也不知道,但是刚刚入苏府,你见到小厮通传的方向了吗?”苏银朱点了一点儿茶水,画出了苏府的简要地形图。 那小厮先去了浅月居的方向——那是白琉霜住的地方。 “还有苏夫人和林兰的状态,明珠你不觉得很不对劲吗?” “往日里林小娘都不屑于正眼看白小娘,甚至二人口角相斗是常有的事,今日却白小娘一句话,她就应声去做下了。”苏明珠恍然,“林小娘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又害怕在场的人。” 当时在场的人,除了苏夫人,只有她们二人和白琉霜! “没错,而且苏夫人,往日里,说是最疼爱你也不为过,可今日却好像被魇住了一般,甚至都没有上前问候你的身体。”苏银朱在桌子上,又画了一个问号。 “这……”话说到一半,苏明珠的脸色愈发不好看了起来,嘴唇苍白,毫无血色。 苏银朱掏出玉佩,凝念心神,果不其然,被关在系统精神笼子里的苏明珠,已经被折磨的奄奄一息了。 [告诉我,它还要你做什么,告诉我,明珠。] 在柳氏茶馆,苏银朱设计,让茶馆客人以为茶庄的老板是留在燕京的晋王妃,也就是假扮了苏银朱身份的苏明珠所开。 在那时,苏明珠的神色明显有好转。 说明只要旁人信她仍坐住晋王妃的身份,系统就会判定正在按照剧情的方向走。 可如今回到苏府,苏明珠又两次强调,晋王妃不是她,系统监测到她不符合剧情走向的身份行为,进行了惩罚。 [阿朱……] [你先照它说的做!]隔着牢笼,无能为力的苏银朱火大得很。 【请宿主按照剧情发展,以晋王妃的身份参加皇后举办的赏月宴,并完成任务。】 【夺得赏月宴的头奖。】 [我……我不愿意,这是在夺取你的气运。] 被电击蜷缩在原地的苏明珠抱着自己,小小的一团,固执极了。 [听我的,听我的好吗?我进来的时间有限,若是出去我们的一言一行都被系统所监视。] 苏银朱长这么大,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这么耐心的哄过孩子。 [你的气运被夺走,会死的。] 苏明珠摇头,咬着唇,极力忍受着痛苦。 [明珠,听我的,先接受任务,我不会有事的,你看,这么久了,我一直好好的在你的身边,不是吗。]苏银朱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我一直在,真的,你先接受任务。] [说好了我们一起面对的,不是吗] 她跪在牢笼的外面,努力的想要传达自己的信念,给笼子里那个小小的人。 [你要相信我,明珠,你一定要相信我,知道吗?] 时间将尽,被弹出去的苏银朱,看着昏迷的苏明珠,轻轻抚上她的头发,内心焦虑不安。 只盼这姑娘能转过弯来,身体是斗争的本钱,只要她先接下那个任务,到时候再慢慢筹划。 若是连命都没有了,这些坚持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要是师傅还在就好了,肯定能一巴掌把这姑娘打醒。 苏银朱露出一个苦笑,自己到底还是没有学会师傅教的一切,竟急得乱了阵脚,处处如此被动。 她深吸两口气,缓缓呼出,让店小二上了一套茶具,又取出系统给的茶饼和茶盏。 心烦郁结之时,点茶可静心,可沉思,可开明。 她稳稳的一步一步,按照记忆里的师傅的动作,回想着师傅说过的话,耐心的冲开茶粉。 莫急,莫焦,莫躁。 可师傅,我如今内忧外患,进退两难,如何能走的下去。 别怕,别思,别忧。 可师傅,我自认为我已经将我所学做到最好,可这事情的发展和推动,我无法把控。 勿惧,勿念,勿想。 随着银亮茶汤如注如泄,苏银朱的内心也稳稳的落下,小勺勾画——茶花连沫。 一个“定”字从茶花的下面慢慢浮出。 第25章 小报 …… 皇后举办的赏月宴,苏银朱的系统显然和剧情是没有关系,这方面的信息也无从得知。 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当务之急,是得把苏府里发生了什么先摸清楚。 如今苏夫人的精神状态不正常,受不得刺激,苏正德又告假不见客。 联想起之前,在笄礼头面上,系统检测到的药物,苏银朱的眼神越发晦暗。 白琉霜的歹毒心思可真是,闲不下来。 凉风渐起,吹起榕树的气根,苏银朱翘着脚靠在改良版的秋千上,好不自在。 已经写了信让她的挂名便宜老公安排下去,啧,堂堂晋王殿下萧宸瑞的回信怎么写的来着。 刨去那些个嘲讽和威胁,大意是:女人,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我的底线。 霸总附体了吗,苏银朱当然没再回信。 不过,民间传闻晋王殿下不好女色,应该是十成十的真爆料,苏银朱掏出纸笔,又在自己的本子上写上一道。 她只是在信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做作撒了个娇,又额外许给他五百两的报酬。 唉,还没赚上钱,就负了一屁股的债。 苏银朱正思忖着接下来的计划。 一旁的苏明珠,坐在石椅子上吃着果茶,脸上也是遮不住的忧愁。 “父亲和母亲,我很担心她们。还有阿朱……你的腿又如何了?” 苏银朱只摇摇头说,小伤而已。 确实是没什么问题,这个系统的能量在维持这个身体的运作。 她当初小赌了一把,已经证实了这个身体的修复能力非同一般的强悍。不然早在当初庄子起火的时候,她的手就全废了。 “南玖医师告假回乡了,不然,我一定要让她来看看你的腿的。”她已经习惯了南玖面面俱到的跟随,一时之间,有些想念这不在的人。 苏银朱只苦笑摇头,若苏明珠知道,南玖其实是男儿身,而且还是她未来的夫婿,不知会怎样的惊掉下巴。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马蹄哒哒声,小小茶庄,又来了一波客人。 “瞧瞧,我们南萝殿下给您二位送了什么过来?” 跟着南玖的,笑得一派慈祥的俊美男人,不是罗大人,又是谁。 他的手里好像是提着一只小笼,外面罩着一层织金丝的薄纱,也不知那薄纱是什么材质,看着里面若隐若现,却看不出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 南玖自来熟般的在石桌旁坐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凉镇的果子茶,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 苏明珠瞅着这人,竟有几分怪异的熟悉感,有说不上来那熟悉感到底是从何而来。 只小小的,把果茶壶子往自己的方向挪了一挪。 这可是阿朱专门给我做的,你一个外人,还真是不客气。 苏银朱接过笼子,见罗大人还站在原地,招呼他落座。 “咱家就不坐了,赶时间回去,这不是南萝殿下好那一口酸甜的蜜饯子,劳烦了。”笑眯眯的一张脸上,全是对南萝嘴馋贪吃的宠溺。 这还不好办,白芨和离枝可是腌了整整两大罐子,苏银朱放下笼子,忙跑去取来,还嘱咐罗宇,若是不够了,再来取就是。 再回来一看,笼子上的薄纱已经被取下。 这里面的…… 是只圆嘟嘟的小狗吗? 浑圆的脑袋,肉乎乎的四肢,这眼皮子都还没张开,嘤嘤呜呜的叫着。不耐烦的挥着爪子,也不知道是不是饿了还是被吵着了。 这小崽子还没断奶吧……苏银朱只觉得头大,可苏明珠明显起了兴趣,抱出来揽在了怀里。她兴致勃勃的,端详了这小崽子好一会儿,忽然高兴的出声,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阿朱!它好像你!” 什么?不要睁眼说瞎话啊喂,那狗子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离枝和白芨也给跟着乐乎,“二小姐,大小姐看人可准了,这小犬儿要是张开了,气质没准跟跟您真是一模一样。” 呵呵,呵呵呵,这是狗吧,不是人吧。 要不是知道白芨和离枝没别的意思,真要以为她们是在骂人了。 苏银朱再一看,笼子里的小软垫上,还有一枚蛋。 她拿上蛋,追上往外走的罗宇,“罗大人,这怕不是,有什么差错?” “没有的事,这枚蛋可是南萝殿下特地为小姐您挑选的,您且慢慢等待几日,届时会有惊喜也说不准呢。”罗大人乐呵呵的,抱着一罐子蜜饯,上了马车,离开了。 额,她能让那狗子来孵蛋吗? 扭头一看,抱着小狗子的苏明珠满脸慈爱,旁边看着她的南玖,更是一脸的花痴。 就差在脸上写着几个大字:我老婆真可爱。 他还真该裹得严严实实,不然是个不瞎的都知道他暗恋苏明珠了。 南玖却不知道他现在是个什么模样,心里着急得很。 如今他能以真正的面目呆在苏明珠的身边,自然是欢喜的。 可苏明珠却与他十分生疏,一时之间,反倒不习惯了起来。 他想伸手为她斟茶,对方客气的说不必。他想接过离枝的扇子为她打扇,她又一副这可怎么使得。 几次下来,也是自讨没趣,闷闷地看着苏明珠逗弄着那只小崽儿。 心里想着,若自己是那只狗就好了。 苏银朱看着他的沮丧表情,不是南玖,你这么没出息,你妹妹知道吗? 不过,她暂时管不了这小两口培养感情,她还有别的事要忙。 把那颗蛋放回软垫里,苏银朱回房换了一套装束。 “阿朱?你这是要去哪?” 没错,她又换回了那套男子的装扮,。 “去……报馆。”苏银朱也不防着南玖和苏明珠,毕竟这报馆还是他们二人,当初和她一起租的场地。 只不过对外还没有公布过掌柜的身份。 问到她要做什么的时候,苏银朱把自己的计划给简要的描述了一下。 苏明珠和南玖都很不解,尤其是苏明珠,她思索了一下阿朱所说的小报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忽然就明白了,这不是邸报吗? 大燕的邸报,都是面向各官府的,而负责制造这些邸报的机构,是类似于上传下达的文书机构(注1) 可苏银朱要做的,是面向平民百姓的小报,并且还给报馆起了一个十分江湖化的名字。 门口高高悬起的旗帜,橘红色的流苏边,金色的大面积铺底,显眼的五个字。 ——燕京二三事。 下有一行小字:中榜笔墨斋,可凭放榜每月来领取一份笔墨纸砚。 苏银朱负责设计,苏明珠负责誊抄,当初的好一大堆小广告还搁置在那里,现在回来了,当然要做足功夫。 茶庄既然要开业,那么这之前的营销宣传活动,自然是少不了的。 苏银朱已经摸好了底,请来燕京柳氏茶馆的柳叶子只是第一步。 这第二步,原是想借助苏正德翰林院学士的身份,给碧水茶庄请一位坐镇的学士,茶道与学道,自古以来便密不可分,在大燕更是如此。 如今这一步暂且行不通,苏银朱在本子上画了一个小小的圈,搁置了这个想法。 那么便先在燕京的基层先打响名号。 “掌柜的,最近的七日一则,卖的可好了。”负责管事的是离枝的弟弟小陶,他是个口风紧的,也不多过问东家的事,只安分的做好自己的本分。 苏银朱在离庄之前走的急,只简单的吩咐了小陶这小报要如何去运转。 没想到他颇有几分天赋,晓得先从私塾的学子们入手。 如今正是大燕乡试放榜的时候,那些中榜的来自举子们不乏贫寒出身,笔墨纸砚这笔开销,盘缠本就不多,当是能省就省上一点儿。 而领取笔墨的举子们,小陶又会随赠上一份小报。 这小报上虽不能谈论国家大事,也不能提供青云助力,但上面燕京的各种奇闻轶事可是新奇的很。 而随赠的小报,多是只有那么巴掌大小的,引得那些人兴味起来,来买正刊的小报人就是这么一波波带起来。 可小陶眼界小,也发愁这小报的内容,东家只给了一则样刊,他照猫画虎,第二刊的内容,他没把握能卖的那么好。 苏银朱却是有备而来,她上次找了柳叶子,正也把这份材料记录了下来,如今她决定在小报上分劈几个板块。 她拿出手里的小本子,又叫小陶上来,把这次的样刊给小陶看看。 小陶一脸震惊:“这不好吧,掌柜的,我们之前写的,关于翰林院学士苏大人的……两位小姐的传说,已经是掀起好大的风波,好几波人来找我打听下刊。” “上刊已经写的如此……如此惊世骇俗,下刊再这么写,我怕上面有人会盯上咱们啊!” “无妨,我这是千机阁给的独家爆料,只此一家,绝无二手,不仅要写,还要用大大的板块,懂吗小陶?”苏银朱一脸淡定的胡扯了一个不存在的机构。 “我后面有人……” 又眨了眨眼睛,示意小陶放心。 也不知小陶脑补了什么,眼里从不可置信,慢慢浮现出钦佩之意,再到满满的都是崇拜:“不愧是掌柜的,姐姐和我,没跟错人!” 呵呵呵呵,苏银朱有点顶不住这种星星眼的攻势,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虚汗。 “去做吧,要是能成功完成目标的话,这周的刊给你分三分利。” “好嘞!谢掌柜的!” 看着马不停蹄就招呼人做事的小陶,苏银朱感慨,年轻真好,干劲十足真好。 - 不知不觉,时间流逝,燕京的街头巷尾,忽然就流传起来一份名为燕京二三事的小报周刊。 一闺阁小姐正百无聊赖,吩咐丫鬟买来了本周小报新刊,上周的小报新刊内容是关于荣王殿下风流无比,却还比不上晋王的十分之一。 上面还写着,欲知晓晋王更多二三事,期待后续,敬请追刊。 她看了之后,一直心里痒痒,燕京二三事,吊人胃口真有一套。 丫鬟打开一份好不容易抢购得来的小报,看后确是脸色绯红,支支吾吾的不愿意念给小姐听。 “什么?晋王不近女色的原因其实是……其实是那方面……” 那小姐的脸上浮起两朵红云:“什么呀。” “那方面没有女子能满足……” 一时之间,如此劲爆的消息,几乎传遍燕京,除了皇城,怕是人人谈起晋王,都忍不住遐想一二。 “再说那晋王妃,也是一奇女子。”握着小报打着卷儿的一书生说的是眉飞色舞,就差从书桌上滚下来。 “她竟在下月初一,开了一间茶庄!开业前三日,每日只接待十位客人!” 第26章 开业 一时之间,伴随着晋王的花边劲爆新闻,晋王妃开起茶庄的消息传遍了燕京大街小巷。 晋王府。 不知是不是错觉,萧宸瑞总觉得时不时的就有一道两道目光,从府里的人身上传来。 有时是在用膳的时候,有时是在下属禀报事情的时候。 可这些目光,里面只有探究和好奇。 这些人在好奇什么,自己带着面具那么多年,该是早就习以为常。 他合上一份公文,正欲说些什么,眼睛又瞥见苏银朱托人送来的信件,眼皮一跳。 不会是,这女人又做了什么好事吧。 “殿下,荣王殿下在正厅等您。”传话的小厮恭恭敬敬的汇报完,低头行礼的时候快速的看了主子一眼。 又来了……这目光,好像是在看…… 萧宸瑞低头,自己腰间的玉带系得整整齐齐,并没有什么问题。 罢了。 又是那荣王,今日来拜访,手里却不是打着骨扇,而是卷了两份小报。 “王兄!王兄!”萧宸云见人进来左右打量,却是没看到自己想见的人,“王嫂呢?” 萧宸瑞想到苏银朱信里写的内容,无名火就上来,“你到底是来拜访我这个好哥哥,还是我那没正形的晋王妃。” 说完这一句,面具下的脸抽了抽,简直是瞳孔地震。 好哥哥……他居然,他居然因为想着苏银朱信里的东西,就这么说出来了,好一阵恶寒。 萧宸云摸了摸胳膊,简直起了一堆鸡皮疙瘩,萧宸瑞今天吃了什么药,怎么这么说话。 “王嫂端庄大方,怎么会没……咳咳。”又正色说道,“王兄托我办的事,可是废了好一番功夫呢,不过这桩买卖,很划算的。” 说罢,他从卷起的小报里面拿出一份文稿,递给萧宸瑞。 “不过,为了一个没什么感情的女人,王兄你莫不是……魔怔了?” 不提苏银朱还好,越提,萧辰瑞的脸色就越暗一分。 “幸苦了,天色已晚,早些回去歇息吧。” “……” 萧宸云看看外面日头亮堂的天,再看看面无表情的某晋王。 您还能再睁眼说瞎话一点吗? 他还一口热乎茶都没喝上,这就要撵客? “罢了,不过看在那一条矿脉的份上,届时我定会为王嫂捧场的!” 留下这么一句云里雾里的话,萧宸云就行礼告辞。 萧宸瑞的目光落在他放在小桌上的那份小报上,浓墨重彩的几行大字,他不想注意也难。 ——震惊!晋王殿下不好女色竟是因为这般。 再往下的一行稍小大字——晋王妃专访:抓住男人不如专注自己。 ——碧水茶庄八月初一正式开业,宅院女子也有自己的一片天。 ——凭此报可领取开业赠礼一份。 贵宾独享特殊赠礼,敬请期待。 ——七月廿八/二刊(下)。 随着视线快速下移,握着纸张的手,微微颤抖。 站在萧宸瑞身后的下属内心暗道不好。 荣王殿下干什么不好,偏偏把这给主子看到了。 “很好,我还真是,娶了一个不得了的女人。” …… 不知不觉,竟是到了开业的日子,碧水茶庄的门前高高悬起彩帜,象征着喜气与吉兆。 “晋王妃的姐姐,据说还是南景国求娶的国后,苏府可真是养了两个好女儿,这般的福气,是旁人求也求不来的。”说话的人似乎是不了解苏家姐妹二人的身世。 碧水茶庄门前的场坪上乌泱泱的聚集了好一片儿人,将这里围的水泄不通。 “听说了吗?隔壁新开的一家茶庄,叫什么来着,好像是碧水茶庄?” “什么啊,那怎么都没听到礼祭的动静,不过红白礼肉肯定是有的吧,咱去领一份?” 红白礼肉就是那煮熟的牛肉和鸡肉,苏银朱早早的便吩咐下人备好。 她虽客源对象不在此,但还是存了几分,将喜悦分享给乡亲的心。 只是,往往好心并没有好报。 尤其是原主的身份在许屋坳,简直是避之不及的洪水猛兽。 那些不好听的言论像无孔不入的风,纷纷四处飘来。 “这……这不是那苏家二小姐住的庄子吗?这不吉利的啊……”旁的巷子里的几个游手好闲的男人, 见着茶庄的喜气洋洋,满脸好奇赶来的茶客,忍不住就想透露那苏银朱的身世。 几个富家子弟,皆是好风雅的文人墨客打扮,刚从马车上下来,就听到这么几句。 再联想到柳叶子所说,无名怒气上来。“哪来的乡野糙汉,粗鄙无知,这可是晋王妃的庄子!也是你一个小小农丁可以搬弄口舌的?” 这些子弟们,不出苏银朱所料,他们最厌恶的就是有人背后嚼弄舌根。 她小报上早已提前放了出去,如今这些人看到真正有人这般议论,只会愈发心疼。 茶庄主人身为弱女子,却仍能忍受这些流言蜚语。 苏银朱可以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可碧水茶庄的女主人,需要塑造一个坚毅的女子形象。 看到那些个说着难听话碎嘴子的人,被家丁们狠狠地揍了一顿。 苏银朱的心里,只觉得畅快。 有时候觉着这封建阶级的好处,大抵就是,在这个时候? 毕竟在这个时代,普通人对于贵族子弟的殴打,可是敢怒不敢言的。 - “不过咱家掌柜的说了,开业前三日,只接待有缘之客。” 一字排开的几张小桌,上面备好了茶水。 慕名而来的人们有看过这简陋山庄拂袖离去的,有忍不住打量之后扭头就走的。 有犹豫再三,端起茶水一饮而尽,眉头一皱找漱口水的。 也有喝过这茶水,tui的一声吐掉的。 一波一波,来了就走的人占绝大多数,只有少之又少的人,喝完茶之后,安静的站在原地。 而苏银朱要的,就是这些客人。 她在庄子二楼设立的雅间,看着门外的人们。 苏银朱点的第一道茶,就是用许屋坳三文钱一碗,那种最最基础不过的绿茶,但她用的茶里面,又兑过了那避瘟杀鬼盏点出来的绿茶茶汤。 她已经试过很多次这茶盏的功效,众人反应如此,也是她计划中的一环。 心术不正之人,不入碧水山庄,心有妄念之人,无法从茶中获得他们想要的东西。 她的茶庄不会拦客,但会筛客。 这门口第一道茶,普通人只觉得苦涩无比,不知其中机缘,自然是拦下了第一道门槛。 果不其然,第一日的业绩喜人,仅仅只招待了十位客人,但这十位客人,无一不是已筛选过的,由头有脸的人物。 苏银朱有信心,明日和后日,冲着这贵宾噱头来的客人,只会多,不会少。 - 已过正午,客人们纷纷离去。苏银朱隔着屏风,为柳叶子点上最后一盏茶。 有人快步上前耳语了几句,苏银朱仍稳稳地行云流水般完成了一套流程。 茶汤入盏,柳叶子以为就要这么呈上来了。 “师傅若有要事,可先去忙,我柳叶子可从来瞧不上毛毛躁躁点出来的茶,少了几分品味。” “先生莫急,可曾听闻,南景水丹青?或是……大燕茶百戏。” “有幸在十余年前,领教过一番,只是如今,那般技术早已失传。”柳叶子满眼的遗憾,“我穷尽这后半生,也想再品上那么一回。” “那么今日,您当得偿所愿了。”苏银朱慢慢道来,可手里动作不停。 小匙勾画,成。 端出去的茶盏内一片悠悠的柳叶,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柳叶子震惊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险些撞翻小桌。 “这……这这这……” “这是给柳先生的赠礼,感谢先生为我在柳氏茶馆的宣传。”苏银朱心里一杆秤清清楚楚,她知道现下亮相这门技术会有什么后果。 但为了达到日进百金的任务,她得先把柳叶子给牢牢地抓在手里。 “还望先生按照我们先前谈好的交易内容,按部就班的进行下去。” “好好好……”柳叶子爱茶如痴,脑海里灵光一闪。 “师傅既不愿来我柳氏茶馆点茶,我愿将柳氏茶馆并为碧水茶庄的分店!” 苏银朱不担心他会心存歹念,但她目前还没有在燕京开分店的想法。 “先生草率了,若真有此想法,也当从长计议,碧水茶庄还没站起来,暂且还不能想着跑。”苏银朱看到离枝的眼色,知道当是极重要的事情,不然苏明珠不会在她为客人点茶的时候来传话。 “今日就到此为止吧,我还有事,先行告辞。” “师傅还请细细考虑,我柳叶子等着您!”柳叶子捧着那杯茶,视若珍宝。 - 雅间内,苏明珠看到苏银朱进来,上前为她换下点茶的衣服。 见苏银朱揉着左肩的位置,又上前想要给她揉揉酸痛的肩膀。 “那不行,你自己写了那么多份小报肩膀还酸着呢,到底是什么事,这么着急?”苏银朱活动了一下胳膊,感觉好多了。 “阿朱,是白小娘来的信。” 苏明珠皱着眉头,显然信中的内容,没有那么让人放下心来。 白琉霜的性格,不可能对这么大的一块蛋糕视若无睹。 要想鱼儿上钩,就得下足够的饵食。 第27章 苏府 她这两周的小报,不仅用上了晋王妃这个身份,还把苏家两位小姐的身世给加上了更加传奇的色彩。 怎么? 就许你们找大师算命,不许我胡诌么? 苏银朱看着白琉霜差人送来的信,其上内容真是端的好一派假惺惺。 什么女子当有女儿家的模样,既已成婚,当在家相夫教子才是。 至于茶庄,为苏银朱出嫁前所置办,当归了苏府才是。 可真是好大的口气…… “阿朱。”苏明珠担心苏银朱看了会气到,她也是没想到,如今白小娘竟然敢张口就要走碧水茶庄。 “当初这破落庄子,白小娘是很瞧不上的,母亲交给她安排……却只打发了一个嬷嬷过来照顾你。” 章嬷嬷? 这可真是,好大一盘棋。 苏银朱脑子里那团混沌的雾气,好像被苏明珠这一句话给吹散。 白琉霜在这姐妹二人,才八岁的时候,就这样算计上了。 怪不得,章氏母子如此作威作福,甚至有把握,让苏银朱回不去苏府。 因为他们背后的人,是白琉霜,根本不是苏夫人。 苏银朱唤来白芨,取来笔墨。 “既然她这么快就坐不住了,还想要我们的茶庄,那么我们做女儿的,当双手奉上才是。” 苏明珠好看的两条眉毛皱了起来,她不明白阿朱要做什么,但仍旧耐心的等着。 “你就这么写一封回信……” 好一会儿,苏明珠才消化了阿朱话里的意思,竟是要如此。 “可若这样做的话,晋王那里,当真能赶得上吗?” “我们只需做好我们的准备。”苏银朱垂下眼睛,袖子里的手伤总是时不时的刷一波存在感。 她这次,绝对要一击即中,为这身子受的罪,出一口恶气。 苏明珠仔细写完,又拿起来吹了吹,才递给妹妹。 “甚好。” …… 一日后,苏府门前,一辆马车悠悠停下,下来的正是苏家二位小姐。 下人通传之后,二人便往大厅走去。 只是短短半月……这苏府的摆设,却全然天翻地覆。 苏夫人不爱侍弄花草,喜静,路上多摆设的是山石装饰,就连池子里,也少有花卉。 可如今,这这鸟儿的笼子,竟是几步之余就挂上一只。 这之前,可都是在白琉霜浅月居那一处侧苑的,就算苏正德再疼爱她,这苏府的后宅,还是苏夫人说了算。 苏明珠越发忧虑。 苏银朱见她面色不好,轻声在她耳边说上几句,这才稳住。 快步进了正厅,只见苏正德和苏夫人皆端坐在椅子上,一侧站着林兰,一侧站着白琉霜。 苏正德好像在侧耳听着白琉霜说着什么。 “女儿不孝,未曾尽膝下承欢之责,今日前来拜访,还请父亲,母亲,小娘不嫌弃。” “怎么会呢?苏夫人可是,日日夜夜都思念着我们如珠似宝的苏大小姐呢……”白琉霜眉间都是惬意,只一招手,便有下人抬上一张软椅。 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随意的倚靠在上面,身段风流,神态张扬,全然不复从前般病弱柔美。 “是的,明珠,幸苦了,多休息。”苏夫人脸上带着几分心疼,招呼着苏明珠落座。 这二人的神色如常,可一举一动之间的木讷卡壳,怪异非常,就像……就像是白琉霜的提线木偶。 苏明珠努力保持着冷静。 她看向白琉霜,即使心里已有定论,仍保持着对小娘的一份尊敬:“小娘,你对母亲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不过就是慧远大师给的平安符,效果着实不错罢了。”白琉霜垂眼打量着下面两个年轻的女孩,“只能说,感谢苏夫人的思女心切,睹物思人吧。” 平安符? 那是苏夫人带着苏明珠亲自去求的,里面夹着苏明珠的头发……当初这个符是给她的,可苏明珠出嫁匆忙,就留在了苏夫人的手里。 苏明珠眼里流露出几分焦急:“你如此对父亲和母亲,到底是为何?我苏府待你不薄,吃穿用度无一不精细照顾,父亲甚至尤为疼爱你,你又何必如此?” 说着说着,激动了起来,踉跄了几步,几乎摔倒。 苏银朱稳稳地扶住她。 “真是……苏大小姐,天生就被人捧在手心里宠爱着的感觉如何?只因母家尊贵,又是嫡女出身,还加上那凌空道人的几句虚妄之言,便顺风顺水的过了十六载。这般滋味,小娘也很想知道呢?” 白琉霜蹙眉的样子故做无辜,又一副为难的样子:“谁人不为己呢?” 苏银朱见她话里话外皆是滴水不漏,往前走了几步:“银朱无能,不能帮到小娘什么,今日回来也是孝敬父亲母亲,当然也包括小娘。” 一旁的林兰表情止不住的厌恶:“墙头草,风吹一边倒,怪不得夫人……” 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白琉霜一个眼神给噤声了。 白琉霜喜欢这样识时务的人,尤其是,对方还是晋王妃,苏府和晋王府,两边的助力,她都要为琅儿拿到。 只是苏银朱看起来,确实没用。 那么前些日子的算计,只是几次的好运气,躲了过去罢了。 苏明珠上前抓住苏银朱的手,满脸都是错愕。 但苏银朱扭头对她大声说:“你已经当了苏府的珍宝十六年,而我苏银朱,从来就不配和你姐妹情深,不是吗?我的好姐姐。” 反握住的手稍稍用力,苏明珠顿时明白,这是阿朱此前说的,要做一出戏。 这是要在白小娘的面前演一出戏。 没错,还有机会,即使苏夫人的眼里已经空洞无物。 但苏正德的眼睛里,听到白琉霜毫不遮掩的野心,苏银朱看见了几分挣扎的光。 如今既然能见到苏正德,必然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宽大袖子下,她一手握住玉佩,心念一转。 连带着苏明珠的心神,一块儿进了苏正德的脑海里。 [明珠!] 果不其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苏正德的精神还有清醒的余地。 [父亲!] [那毒妇,心肠之恶毒,竟做出了这种事情。] 原来,在她们姐妹二人离开苏府之后,白琉霜便拿换亲的事情要挟苏夫人和苏正德。 要把她扶上平妻的位置。 苏正德自然不会受到一个小小妾室的威胁,当时就要把她拔了舌头发卖了。 可他没有想到,白琉霜早早的便做好了万全的打算,提前送苏老太太去祈福,明面上是为两个孙女的婚事祈求平安顺遂,实则关在建善寺软禁起来。 而苏府的上下,苏正德的亲近小厮,早就被她收买,日日奉茶的时候加入的补药,和白琉霜院子里的焚香产生药物反应。 苏正德一时气急,加速药效的发作,失了行动能力。 万幸的是,精神却被不知名的力量保护,免于变成傀儡。 而若不是苏夫人日日捏着那只平安符,短短半月,情况不至严重如此。 白琉霜早与慧元大师勾结,给苏夫人的平安符功效更胜药物,因着挂念她最重视的人而日日梦魇。 经此一遭,苏府的话语权彻底落在了一个小小妾室的身上。 苏正德精神状态极差,他癫狂大笑,这般境况,若传出去都会被人笑话。 [你说,有什么力量保护了你?] [是的,在那奇怪熏香发作的时候,我感觉五官好像被一股力量朦胧的包裹起来,身体却不受控制,仍听从那毒妇,不受我所控制。] 苏银朱忽然想到,那日她刚拿出升级后的避瘟杀鬼盏,苏正德同苏夫人便进来给她们摆迷药饭局。 系统自动收回的杯子,里面空空如也,她当时也没多想,不知是谁喝了那盏茶,总归是没有坏处。 如此看来,那么避瘟杀鬼盏的茶,至少可以解救苏正德如今被药物困住的精神。 可苏夫人那般浑噩,不知还有没有用了。 [我有法子把白琉霜扳倒,但需要父亲你,不要出声,在关键的时刻,听我和明珠的。] 苏正德从来没有正眼看过自己这个二女儿,如今却是她成了现下唯一的主心骨,心里只叹,荒唐。 [好。] 玉佩的时效将尽,二人只能出来。 只见苏明珠迅速的调整情绪,眼眶倏尔发红,盛满泪水,一脸不可置信。 “我如此待你,自你回府,我便视你唯一,祖母罚你,我愿护你,父亲母亲就算不疼惜你,你也不该如此,和这毒妇狼狈为奸!” “终于是撕破脸了罢,假情假意假惺惺的姐妹情深,二小姐又怎么看得上呢?”白琉霜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等这一天已经很久。 “区区一僧人的两句话,便定了两个人的一生,任谁也是不甘心的。” 苏银朱看向苏明珠,脸上亦是愤怒:“我苏银朱,什么也没有做错,为什么?我要受父亲母亲的冷眼,我要被人们视为灾星!” 又扭头看向白琉霜,眼里露出迷茫与痛楚:“小娘,我好恨,为何老天要让我遇上这一切,我恨这不公。” “可怜的二小姐,小娘也很心疼。”白琉霜轻抚胸口,好像想起什么不在意的小事,“毕竟……当初那些事情,可不是老天安排做的,事在人为。” 就是这个! 要的就是白琉霜亲口说出她究竟做了些什么肮脏事。 “我想知道,当初的那些事,到底是因为什么?”苏银朱神色无措,好像无家可归的鸟儿,“愿为小娘,父亲,母亲奉茶。” 却是在为苏正德端上茶的时候,悄然间将避瘟杀鬼盏换入了手里的茶盏。 第28章 醒悟 “凌空道人,是被外物介入所操控了。” 白琉霜耐心不多,看着哭哭啼啼的苏明珠,和以自己为尊的苏银朱,心里只觉得把握了一切。 也知道苏银朱只消这么提点上两句,便懂了。 “就像如今的苏夫人,和老爷这般,只能听我的命令,你懂了吗?” 话音落下,苏银朱再一眼瞥向苏正德。 对方仍是面无表情,可端着茶盏的手指,却是用上了力气,隐隐克制住的怒气。 避瘟杀鬼盏,有效。 “小娘请用茶,银朱自八岁便养在庄子里,对于父母情分,既是此般凉薄,也知晓是无缘的。”苏银朱依旧低垂着眉眼,恭驯地给白琉霜奉茶,做得一派无害模样。 “二小姐你是个聪明的,如今成了晋王妃,小娘可担不起这一杯茶。”白琉霜也不接过,只让她保持着跪着。 “嫡亲出身的女儿又如何呢,如今一个成为了南景国后,一个是正儿八经的晋王妃,夫人生不出男孩,倒是件好事了。”白琉霜心情舒畅,自顾自的说着心里话,全然不把在场的人放在眼里。 “若是像苏黔那般蠢钝如猪,也是个不中用的。” 话语之间,对妾室所生的孩子,是极尽嘲讽,好似忘了,自己也不过是小小婢妾。 林兰的眼里似有不满,却不敢说话,只瑟瑟站在苏夫人的边上。 “老爷,只有我们琅儿,才能继承的了这苏府的家业,您说是吧。”白琉霜满足地笑了一下,又看向苏正德。 在她看不见的角度,苏银朱极快的使了一个眼色,让苏正德安稳住她。 “霜儿说的是。” “只能先幸苦了二小姐了,琅儿长大以后,定会记得好姐姐的帮衬……只是这大小姐的嘴,该说的不该说的,小娘放心不下呢。” 这…… 随着白琉霜和丫鬟耳语了几句,苏银朱看着那退下的丫鬟,去而复返,端来一碗黑漆漆的药。 “二小姐啊……这可是小娘亲自为你准备的,这么放在眼前的一个好机会,可别让小娘失望。” “这是?”苏银朱计算着时间,等着那人的到来。 “放心,不是什么伤身子的药,只是服下去,便能忘却世间烦恼,这可是慧元大师精心调制的方子。”养护的极好的指甲轻轻的叩了叩药碗,她又吹了吹。 “趁热喝才好呢,去吧,二小姐。” 屋外太阳已落山,斜阳的余晖洒尽大厅,瘫坐在地的苏明珠动了动耳朵。 她听到了脚步声,不止一个。 抬眼与苏银朱四目相对,视线相接之际,彼此确认无疑。 苏银朱一边往前走,一边端着那碗药。 “姐姐……不要怪我,你已经享了太久的福了,如今也应当让我……” 一边说着,一手掐住了苏明珠的下巴。 从白琉霜的角度看去,苏明珠一脸惊恐,泪水淌下,无助地摇着头,想要挣脱。 姐妹二人反目成仇,苏明珠,被自己放在手心里护着的亲妹妹灌下一碗痴傻药。 话本里的戏码真正上演的时候,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苏银朱端着药碗的手高高举起…… 下一刻,却是摔在了地上,叮哐落地,黑漆漆的药流的到处都是,瓷碗的脆片溅射开来。 随着这一声,门外的人好像是收到了什么指令。 “给我拿下她!” 苏银朱转身护住苏明珠,一声喝下。 闯进来的一行人训练有素,皆是手执武器。 身手利落,苏府的家丁看护招架不得。 “你们做什么?” 白琉霜早有防备,豢养的不止鸟儿,还有许多的打手看护。 却只见为首一人,以剑柄击飞一个大胆拦人的看护,一张银面在夜色里亮如寒霜。 这来人竟是晋王,白琉霜不慌不忙,施施然行了个礼。 “妾身给晋王请安,不知晋王有何贵干,老爷好像没有给殿下下拜帖吧。”她眉头一皱,但又很快舒展开来,“无事不登三宝殿,晋王殿下,这可真是,好大的阵仗。” “私闯民宅可是大罪,纵使你是王公贵族,陛下也饶不了你。” “王妃的拜帖,怎么就不算拜帖?” 说罢,萧宸瑞甩出一封字迹歪歪扭扭的信函,正是苏银朱所写。 可看向扶着苏明珠的苏银朱,白琉霜心下了然,这姐妹二人,是装的。 眼里已有了狠厉之色,不安的感觉浮上心头。 “老爷不会容着你们就这么欺负妾身的。” 说罢,她就要在苏正德的身旁,下令逐客。 “你这毒妇!” 随着这一句话,皮肉相接,响亮而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白琉霜养的娇贵,这一掌下去,半张脸皮迅速肿了起来,嘴角溢出鲜血。 “老爷?!” 打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神智已然清明的苏正德。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除非……除非慧元……”被打翻在地的白琉霜,发髻散乱,眼睛快速地转了几下,又大声哭喊。 “老爷!老爷我这都是为了苏府啊!” “老爷!老爷是那大师害我,他说若不如此做,苏府的气运会被二小姐污秽的啊!” 苏银朱打了个哈欠,都这个时候了,她还能掰扯的上自己…… 她苏银朱,这一手天煞孤星命格,可真是块好砖头,哪有需要往哪搬。 若这没心肝的便宜爹,这个时候还看不出谁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她真想给原主磕一个。 苏正德气急反笑。 “你说,是银朱的命格,让你受那大师所托,把控我苏府上下,在我苏府作威作福” “是……是啊老爷……老爷想想,这……这二小姐刚一回府,大小姐便遭南景觊觎,这不是克煞征兆是什么?”白琉霜越说越真,仿佛自己都信了,“还有那般,只要有二小姐在的地方,草木不生……” “是这个妖孽啊!都是因为这个妖孽我才行差有错!” 嗯…… 嗯?苏银朱只想说一声,她现在改小报内容还来得及吗? 为了吸引人眼球,三分真,七分假的小报内容在燕京的百姓口里不知道传成了什么样子。 苏明珠什么圣女临凡都出来了,怎么整的她跟旱魃女妖一样,还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苏正德刚刚是气急,才会对女人动手,可如今冷静下来。 看着眼前捂着胸口痛心疾首,指着苏银朱控诉的娇弱妇人。 只觉得那过去曾吟风弄月的嘴里,吐出来的都是杀人的利刃,伤人的弯刀。 他竟然为了别人的一句话,如此区别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十余载。 亲生父母的厚此薄彼,甚至避讳如此,和拿着刀一点儿一点儿的剜着心上的肉有什么区别? 而事到如今,他亲耳听到这毒妇的算计与图谋。 对方竟还不死心,真当他愚昧可欺么?! 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一人却快速地走到了白琉霜的面前。 一手稳稳地卡住女人的脖子,一手从鞋子里抽出一柄匕首。 这抽刀的动作干脆利落,悬在眼球上方的刀尖闪着寒光。 “啊!”白琉霜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小娘……睁眼说瞎话,这眼睛不如,不要了?” 苏银朱卡着女人动弹不得,脸皮迅速缺氧变红。 说完这句话,把人一丢,白琉霜的皮肤吹弹可破,更遑论苏银朱下了十成十的力气,脖子上快速浮起淤青,由青泛紫。 她哆嗦着瑟瑟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喃喃道:“别杀我,别杀我……” “借你的人用一下。” 苏银朱对着萧宸瑞露出一个笑。 这表情,跟讨他玉佩的样子是一模一样,萧宸瑞还没回答。 苏银朱说罢也不等他同意。 “给我捆了她。” “晋王殿下,臣,失礼了。”苏正德的精神还没有彻底恢复过来,脸上尽是疲态。“如此丑事……当真是……” “岳父大人无须多礼,今日权当是陪银朱回来拜访二老罢了,刚刚发生了什么,本王一概不知。” 自从进来,萧宸瑞便一直安静地站着。 见下属听着苏银朱的命令,三下五除二,麻溜的把白琉霜绑了, 这才额角跳了一跳,说道:“王妃这下,能随我回府了?” 细听之下,这语气竟有些咬牙切齿。 苏银朱本不想这么快走的,但要是不解释一下,估计别说一千五百两银子,拿五千两砸他也不能说的过去。 于是把避瘟杀鬼盏塞进苏明珠手里,“你且好生照顾着他们,这个用这个茶盏为她们点茶,我去去就回。” 又摸了摸她的头发,“你知道的,我和他们没什么感情,所以烂摊子……就交给你收拾啦。” “阿朱……” - 苏银朱跟着萧宸瑞回了晋王府,往来的侍从和丫鬟们低着头,却又忍不住打量。 看什么?你们家王爷长啥样我都不好奇,你们比我还好奇? 苏银朱心里本来还忐忑不安,但看到那张面具下,两瓣薄唇紧紧抿着,忽然就害怕不起来了。 “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真以为我不能拿你怎么办?” “夫君若要为难银朱,早在苏府就不会给妾身机会使唤竹青了。” 竹青就是那个,非常有眼力见的下属,一句话的事,他就能办的利利索索。 苏银朱自来熟的叫人上来一套茶具。 萧宸瑞不明白她要干什么,也坐了下来。 没成想这女人,取出茶饼,开始碾茶,俏皮的眨眼,说了那么一句。 “好哥哥,你想拿我怎么样?” 第29章 撒谎 啪嗒一声,屏风后是什么东西掉到地上的声音。 从屏风后出来的,原来是那不知为何,去而复返一直在等人回来的荣王殿下。 如今听到这一句,简直要惊掉了下巴。 “王……王嫂到底是从那里学来的,身为女子,怎能这般轻浮?” 好巧不巧,让别人听了去。 苏银朱手里动作没停,只瞥了萧宸瑞一眼。 你早就知道有人在? 见他的脸色本来马上要多云转晴,却听到这样一句,唰那一下,沉的赛过锅底。 “这……?” 苏银朱没见过他,张口便毫不客气。 “你在别人家里跟个鬼似得半天不出声,还要别人在乎你的感受?” “王嫂这是……回娘家一趟,吃醉了酒?”萧宸云捡起折扇,啪地打开,在这并不炎热的秋日,做足了打扮。 ……是那个花孔雀。 苏银朱刚想给他行个礼,忽然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好像也不需要,筛着茶粉的手也就没放下。 “怎么?茶庄里用上一些点茶师傅也就罢了,难道王嫂是亲自上阵吗?” 萧宸云这话里的难以置信,仿佛见到苏银朱吃了□□一般。 谈到这个,苏银朱并不想搭理他。 这古代对女子的封建刻板印象,并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改的。 她如今解释给荣王听,于她,于茶庄,没有半分好处。 “这般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出格行为,要是让父皇知道了,可是会觉得天家威严有损的……” 这华孔雀不仅招摇,还聒噪的很,苏银朱虽面上不显,内心却暗暗记下。 回头一定单独开辟一个版面,给他上大大的头条新闻。 “你这是闲得没事干?需要我向父皇给你讨个差事?”萧宸瑞活动了一下手腕,他拿起还放在桌上的小报,“我看燕阳河的纤夫就挺适合你的。” “到时候一边拉纤,一边吟风弄月,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如何?” 苏银朱就差点噗嗤笑出声来。 哦?她这个便宜老公还会为了她说话的。 “别啊,王兄,我只不过是听闻王嫂回来了,来讨杯茶喝,据说今日的茶庄,门前可是人满为患呢!” 萧宸云藏在折扇背后的半张脸笑意盈盈。 “你要的东西已经给你了,交易两清的情况下,还赖着不走是做什么。”萧宸瑞毫不客气。 “唉……真是银面无情,郎心似铁,王嫂可是……辛苦了。”说罢,才晃着扇子离开。 “今日谁当值?下次没有拜帖,别放他进来。” 萧宸瑞看起来当真生气了。 “是……姜黄。” 竹青简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要不是他今日跟了晋王出去,也不会出这种纰漏。 “妾身谢过夫君……”苏银朱正好点完了一杯茶,两手端的稳稳就要给萧宸瑞。 “少来这套,萧宸云如果真的想喝你的茶,就会直接去茶庄,而不是跑到我晋王府来。” 见他不感兴趣,只好自己享用了。 苏银朱和萧宸瑞二人实现相对,眼神相碰的瞬间,发现彼此眼里都是一片清明。 ——萧宸云真正的目标,不是她的茶,是别的什么东西。 “晓得了,好哥哥。” 茶要趁热吃才算好呢,苏银朱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你……罢了” 苏银朱毫不怀疑,如果不是自己还有用,他怕是真的想拔了自己的舌头。 如今已无外人,她屏退左右,当是和萧宸瑞好好谈谈她这婚约的事情了。 “你今日也听到了,那凌空道人,是被外物所控,我和明珠的命格一说,实乃无稽之谈。” 苏银朱知道白琉霜说的那是什么,白琉霜没能察觉到系统的存在,却能察觉到苏明珠的兴与苏银朱的衰有关系。 还敏锐的从慧元的口中揣测了几分真相的大概。 苏明珠的气运系统,应当是在她们姐妹二人出生之时,就开始运作。 “我虽不知你我之间婚约如何成数,可我知道你并不心悦于我。”苏银朱摇了摇头,“简单地说,你瞧不上我,我亦是对你无意。” “可你收了我的玉佩。” 穿着一身玄色常服的萧宸瑞,衬得那面具下露出来的一点儿下巴尤其的白。 “可你赠我玉佩也是因为别的原因,不是吗?” 苏银朱仔细地端详着眼前的人。 嘴唇太过狭薄的人,多是寡意无情之人。 眼前人的嘴唇很薄很薄,但却透着殷红的粉。 “……” 他不能说,萧宸瑞给自己斟上一杯茶。 “那么……你开茶庄是为什么?你如今的身份,苏家大小姐已把你当成真正的姊妹,苏府奸佞小人已除,无论是苏家二小姐还是晋王妃的身份,都够你一辈子吃穿不穷,荣华富贵。” “为了还你的两千两银子,不是么?”苏银朱俏皮的眨了眨眼。 “你撒谎。” 那张薄薄的嘴唇就这么直接的挑破,真是一点儿也不贴心。 “好哥哥,人人都有秘密,即使我们是夫妻,你有你的秘密,我当然也有我的。” 苏银朱悠悠地开口,眼里透露出几分淡然。 “你不是原来那个苏银朱……” 这人不看她,可苏银朱只觉得自己无所遁形。 就像…… 就像被师傅刚接回茶行的那些日子,她还不擅长和人打交道,那种被人看得透透的感觉,从头到脚……太难受了。 藏在袖子下的手攥了起来,面上尤保持镇定,露出一个笑。 “是吗?银朱不知道王爷在说什么?只是……谢过王爷救了银朱的命。” 说出那句话之后,萧宸瑞似乎感觉,这样假模假样端着的苏银朱格外没什么意思。 又说上一句:“我不会妨碍你要做什么,但你也同样,别碍我的眼。” 苏银朱呼的一下又松了一口气,她这还是,求之不得呢。 “那么你几次帮我……到底是帮我,还是帮原来的那个苏银朱呢?” “……” 看来她猜对了,萧宸瑞既不是帮她,也不是帮原来的那个苏银朱,只是被苏明珠的系统所影响,而做出一些符合人物轨迹的行为。 苏明珠去南景,萧宸瑞也去,为的不是她,也不是苏明珠。 可他为什么要给那块儿玉佩给她。 如果真的要给,为什么不能两块一起给? 朦朦胧胧的云雾又在脑海里浮起,苏明珠说的话,好像迷雾里挑出来的那么一点儿线头。 ——“这对你很重要,我无法保护你,但它可以。” 那股混沌的感觉涌上来,又没了头绪。 找不到线索的东西,她暂且选择不找,只是现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我需要夫君,再帮我一个小小的忙,不过,你若不愿意帮我,那也没关系……” 苏银朱用小勺敲着茶碗边沿。 “说。” “皇后娘娘会在十五举办一场赏月宴,届时,我需要你,带着苏明珠去参加,以晋王妃的身份。”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 “嘛……我不是说了么,夫君不帮我也没关系的,我会想别的法子,比如……” 苏银朱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她现下还没想到其他地法子。 但是,船到桥头自然直。 “比如求你其他的好哥哥?” 语气不善。 欸?这人怎么这么说话的。 苏银朱一口茶水差点呛出来,抽出手绢,擦了一下桌子上洒出来的水。 “不要胡说哦,话本子里说了,这个词只能对夫君用的。” “哦。” 那还差不多……不对,他为什么要在意她的用词。 萧宸瑞很不爽,但是他又说不出来哪里不爽。他为什么要在意这个女人…… “既然这样……那我就……” 苏银朱话还没说完,一身黑的某人就如一阵风般离开了,留下四个字。 “我同意了。” - 苏银朱唤来竹青,还有刚刚的那个姜黄。 “你们家王爷……是傲娇属性的吗?” “回王妃的话,属下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哦……他们用的是属下,不是奴才,看来这个竹青,是类似于随身侍卫一挂的,留给她用,还真是不把她当外人。 但事实其实是,苏银朱多想了。 萧宸瑞完全是因为担心她太弱,动不动就有人要杀她,留着竹青给她当个打手用。 “那我换个说法,你们家王爷,平常在家怎么样?” “回王妃的话,王爷喜静,居简,不好奢靡,勤于公务,为人正直。” 竹青犹豫了一下,又加上两句。 “玉树临风,貌若潘安。” “……” 竹青啊竹青,你这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好吗,我对你家王爷的相貌,可没有兴趣。 “那他喜欢小动物吗?”苏银朱托着腮,笑眯眯的看着另一个下属。 姜黄额头的汗珠滑落下来,感觉有点压力:“不……不讨厌。” “行,你去忙吧,不用管我,我出去一趟,天黑之前回来。” 说罢,苏银朱便去取了一辆马车。 - “她就离府了?” “嗯。” “她都跟你们说了些什么?” “王妃……王妃问了属下,王爷是个什么样的人,属下如实的回答了。” 看着公文的人忽然调整了一个姿势,坐正了又问,“她什么反应?” “好像……没什么反应。” 不知为何,似乎有些烦闷,萧宸瑞伸手整理了一下衣领,松了松。 竹青看到自家王爷这个样子,有点迷惑。 这天也不热啊,许是穿的太多了? 姜黄瞥了他一眼,说道。 “不过,王妃问王爷是否喜欢小动物。” “属下说……不讨厌。” “下去吧。” 这女人,在琢磨他的喜好吗? 萧宸瑞的心情又倏尔好了起来,但拿起公文,那几声好哥哥,又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 在他的脑海里,像一只小猫的爪子,挠的发痒。 她其实是口是心非吧…… ——“我亦对你无意。” 撒谎的女人。 第30章 宴会 不知不觉,几日的功夫如流水淌去,就到了十五,皇后举办的赏月宴会,折子下来了。 萧宸瑞把折子拿给苏银朱的时候,面上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你都不好奇,我为什么要你带苏明珠去参加赏月宴吗?” 苏银朱接过折子,只放在一边,托腮看着姜黄给萧宸瑞更衣。 “不好奇。” 脱下宽大外袍的人,内里的腰身显现出来,玄色的玉带衬着那腰线极窄。 “你就不好奇,苏明珠在赏月宴上要做什么吗?” 这人难道全然被系统控制,在和苏明珠有关系的地方,都会自动的把bug的补丁打上? “不好奇。” 换上常服的萧宸瑞显得没有那么的阴郁,一身暗宝蓝色的外套,比起玄色的朝服,显得脸色明朗了一些。 “你就,不好奇……我在赏月宴上要做什么吗?”苏银朱眯了眯眼睛露出一个贱兮兮的笑,拉长了尾音,“好哥哥~?” “不好奇。” 萧宸瑞的语气并没有变,可没来由的,苏银朱就是觉得,他明明就很好奇。 别以为她没见着,衣襟之间的喉结浅浅地滚动了一下。 “好吧……”那苏银朱也不戳破他,“放心我不会给你丢脸的。” 她得去帮苏明珠完成那个系统任务。 ——以晋王妃的身份参加皇后举办的赏月宴,并完成任务。 ——夺得赏月宴的头奖。 不过……头奖是什么? 苏银朱微微低头,侧耳问道:“赏月宴的头奖,你知道是什么吗?” 浅浅的气息拍打在耳边,萧宸瑞觉得有些痒,不自在的往一旁挪了挪位置。 “今年的头奖,皇后并没有提前放出来,只放了一联谜题在折子上。”萧宸瑞点了点搁在桌子上的折子。 苏银朱打开,两行娟秀的小字题在一旁:芙蓉玉团金折扇,桃花琉璃银玉簪。 “折扇和玉簪?” 萧宸瑞却摇了摇头。 “不,是太子妃的位子。” “……” 往年的赏月宴也多为皇亲贵戚聚会,为自家的子女选定有才的伴侣。 可今年,皇后钦定的头奖,只有几位和太子走的近的王爷才知晓。 “若是你拿了头奖,赏赐的就是折扇和玉簪,但若是其他未出阁,身世清白合适的贵女,皇后便会求了一个赏赐给太子。” 那苏明珠用晋王妃的身份拿头奖……是为了什么? 那系统,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萧宸瑞又说了什么,苏银朱没听进去,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 “……知道吗?” “嗯嗯!” 知道啥?不知道,嗯了再说。 萧宸瑞看她的样子,也知道她没放在心上,也罢,这女人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不是头一回…… - 时辰将至,苏明珠面上多有不安,她手里拿着苏府的折子,苏正德本欲把这个机会给苏碧,但她要过来了。 “阿朱,我拿不了赏月宴会的头奖……且不说我如何已晋王妃的身份入场,我若是这么做了,那便是坐实了苏府的欺君之罪。” “不必担心。” 苏银朱让她放下心来,和未知的诛九族大罪比起来,被系统掐着命脉更危险。 两人换上相似的衣裙,在进入宴会之前,让苏明珠站在萧宸瑞的身侧。 自己则站在苏明珠的身侧,对于此次计划,苏银朱没有把握,因为她除了会点茶,其他技艺那是一窍不通。 “那就是晋王妃吧……是燕京第一才女,苏明珠之妹?” “据说是在乡下庄子养大的……” “嘘!她身旁那位就是苏明珠,哪有当着姐姐的面踩妹妹的,太无理了。” 穿着浅粉色衫裙的清秀姑娘,小声地斥责自家姐妹的逾矩之处。 又转过头,对着苏家姐妹二人投以一个歉意的微笑。 苏明珠同样回以一个场面客套的笑容,偏头和身旁的人说话。 “阿朱,你需要记住那几位皇商的女儿,也许日后,你茶庄的运转,会和她们的家族扯上关系。” “是吗……”苏银朱没有多想,自古以来皇商和民营都是桥归桥路归路,各走各的不相关。 不过内心却暗暗的记下。 “看着这气质……不像啊……我娘亲说的,不是说是在寺庙养着身子吗?这两姐妹长得也忒像了。” “苏明珠不是嫁去南景了吗?怎得能出现在皇后娘娘的赏月宴会上……苏银朱也是,不是说是个胆子小的?” “开玩笑,她都开茶庄了,最新一期的燕京二三事你没买吧。” 呀,看样子这些贵女里,也不乏热爱花边新闻的同好。 人性越是压抑,那么再度爆发之时的好奇就越是旺盛,苏银朱的小报走的就是这个路子。 那些个王公贵戚在平民百姓的眼里,仿佛不食人间烟火,只有这些人的身上出现一些沾染烟火气的新闻,那么才会让人倍感真实,产生奇效。 只是苏银朱没想到……这报纸能传到这般身份的深闺小姐手里,如果这样的话… 那岂不是也会传到这些花边新闻的正主手里? “那是什么?” “什么?你连这都不知道……等会我给你看看。” “安静些,要开始了。” 随着乐师们奏起的弦乐,舞姬纷纷入场…… 但在这喧闹的音乐声中,苏银朱却瞧见了皇后的异样,她似乎……总是用袖子掩面,动作幅度很小,但能看得出来是在咳嗽。 苏明珠瞧见她的疑惑,小声说道:“皇后娘娘患有咳疾,每当八月吹着风了,就会发作,但季节一过去,又恢复如常。” “不影响日常生活,但却着实难受得很。” 又说:“尤其是在每年的赏月宴会上,皇后娘娘的咳疾看起来愈发的频繁。” 这症状……怎么有些像花粉过敏。 苏银朱暗暗思忖着,瞥见了摆在桌子两侧的小盆金桂。 尤其是八月,是金桂开放的时节,皇宫里为着祥瑞与吉兆,定是比现在还多的金桂盆栽。 - 不知不觉,推杯换盏间, 宴会已过去大半的时间,也到了重头戏开场的时候。 太子太傅之女柳如清,拉开了这无形的比赛第一幕。 “臣女柳如清,特献曲一支,愿皇后娘娘,圣体康健,万福金安。” “好。” 一曲毕,惊艳四座,美人抚琴,舒畅惬意。 有柳如清在前,贵女们纷纷献礼,吉祥话都不带重样的。 哄得皇后娘娘笑意盈盈。 这边,苏银朱看着苏明珠的脸色渐渐不好,肯定是那系统在催促她赶紧动作。 “臣妾特地准备了一份薄礼,望皇额娘千载安康,福至南山。” 说罢,苏银朱静静地等着。 “晋王妃这孩子,本宫还是第一次见呢,抬起脸来。咳咳……只是明珠这姑娘看起来,身子似乎不太好?” 皇后没见过苏银朱,但认得苏明珠,也十分满意苏府调教的女儿如此出众,只是可惜嫁与了南景。 萧宸瑞却是没想到这一出,果然,跟她说的切勿莽撞行事,逞强出风头,她压根没听进去。 只好举起酒杯一并行礼。 苏银朱抬头,面上不卑不亢,又察觉到边上凉飕飕的视线,转头对萧宸瑞笑了笑。 我可是有事要做啊,不要妨碍我…… “家姐舟车劳顿,脸色稍显疲乏,但得享皇额娘福气,与妾身同祝皇额娘福泰安康,吉庆祥和。” 看着小两口的互动,皇后娘娘心情大好。 “瑞儿也是个有福气的,说说,你准备了什么?” “臣女听闻,皇额娘深受咳疾所扰。” 听到这里,皇后面上的慈祥之意消去几分,已是摇摇头,没什么兴趣想听下去了。 她这顽疾,是多少太医也拿不出根治的法子的,多少贵女为投她所好,遍寻良方。 却始终没有效果,她已不抱期待,只是每每和皇帝相触,少了几分兴致罢了。 “臣妾之礼,只要在每年的金桂初开之时,坚持用上一次,不出三年,便可以根治咳疾。” 一时之间,一片哗然,竟是没想到,苏银朱胆子如此之大,敢直接拿皇后的凤体安康来做文章。 “根治……你所求为何?” 皇后的面色已然时沉了下来,她是希望治好咳疾,但她不喜欢如此功利心强的女子,若苏银朱不是晋王妃的话,她还能考虑一下。 难道……晋王其实是太子党? 还是苏银朱……想要为自家的姐妹博得一个太子妃的位置? 不,苏府两位嫡女皆已婚配,如今只剩一个汲汲无名的庶女,她不可能把太子妃的位子给一个无才无貌的女子。 “臣妾只为尽一份绵薄孝心,妾自幼长在庄子,与母亲相处时日不多,回府后又匆匆嫁与晋王殿下,夫君……不嫌弃妾身愚钝。”苏银朱感激地看了一眼状况外的萧宸瑞。 “和臣妾一起寻找了根治这咳疾的良方,若皇额娘愿给妾身机会献礼,已是天大的荣幸了。” 苏银朱知晓这个朝代的长辈喜爱什么样的女子,她若不用上萧宸瑞这张牌,那可真是太浪费了。 一来是点明了自己的身份,不受苏府父母待见,只依凭晋王宠爱。 二来是摆正自己的位子,自己只是想做好一个儿媳妇,好好的献上一份贺礼。 至于心机,晋王妃给皇后娘娘献礼,用的是儿媳妇的由头,谁也说不出来她的差错。 一言一行之间,苏银朱努力保持着标准,也不辜负苏明珠连着几日晚上的教导。 “和瑞儿一样的谦良恭顺,是个好孩子,那便看看吧。” “谢皇额娘,臣妾先去准备一二。” 第31章 吟诗 - 后台上,苏银朱在更衣的间隙中,取出了系统给的那块小小的绿茶茶饼,如今还剩下一半…… 在茶庄开业待客之礼上,她便用上了小半块这茶饼,效果出奇的好。 苏银朱当日给柳叶子点的茶,用的就是这块有着巧舌属性点的绿茶茶饼。 茶香四溢系统,如今自带的绿茶属性,已经可以做到立竿见影的润肺生津。 苏银朱准备好回到宴会的时候,却忽然听见了耳熟的诗词从一女子口中朗朗道来。 “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此生此夜不长好,明年明月何处看。”(注1) “……” 她没听错吧,没听错吧,这是苏轼的阳关曲|中秋月。 系统,有穿越女,不管管吗。 系统死一般的沉寂,罢了,苏银朱已经习惯了她这个只有发布和完成任务才会诈尸的系统。 人群中央的女子,一派小家碧玉模样,面容清秀可人,但眼里却闪烁着自信的光茫。 苏银朱快步走到苏明珠身侧。 “明珠?那人是什么来头?” 苏明珠仔细想了想,面上两分疑惑不解,更多的是赞许。 “是……当今丞相庶女,林芷柔,我与她姐姐林清相熟识,与她没什么交情,只知落了一场风寒,好久才养好身子,竟不知她是如此有才的女子。” 一诗吟毕,引得满堂喝彩。 苏银朱听着台下人的连连称赞,心里只一阵阵的发凉。 林芷柔怕不是也被穿越人换了灵魂,原来的那个林芷柔,如今是否和原来的苏银朱一样,悄无声息地死去了? 苏明珠一直密切关注着身旁人的身体,见她忽然开始发抖,出声问道。 “阿朱,若是没把握,就不必强撑着了,你脸色很不好。” “没事……” 苏银朱回过神来,定了定心神。 旁的事情她不该再想了,如今把苏明珠身上系统的目的弄清楚才是正事。 “是林清那孩子的妹妹吧……” “没想到丞相家一门双姝啊。” - 林芷柔下场,苏银朱和苏明珠二人上场,擦肩而过的瞬间,系统的电子音又从脑海里响起。 【恭喜宿主,触发隐藏人物支线任务:唤醒林芷柔的灵魂。】 林芷柔的灵魂? 林芷柔身体里有两个灵魂?一个穿越女的,一个她的? 准备好一切的苏银朱,抬头正好看向落座的林芷柔,对方举止得体,和左右的姑娘们小声地说笑着,完全看不出来有什么异样。 仿佛察觉到她的视线,林芷柔扬起脸,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示意回礼,眼里却是胜券在握。 苏银朱取出茶饼和茶盏。 挂在脖子上的玉佩发出滚烫的热度,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和它引起共鸣。 但她现在暂时不能分出精神去管。 二人端坐在小桌旁,苏明珠取出茶碾等一并儿器具。 “听闻银朱这孩子鼓捣了一个什么茶庄?还是从云儿那里听来的,瑞儿这是藏着掖着,都不让大家知道的?” 皇后的心情听起来还不错,但显然是没瞧得上苏银朱开的茶庄。 萧宸瑞端起一杯酒:“儿臣可求皇额娘饶了这一回罢,银朱性子勤勉,这茶庄,不过将将才开起来不过几日,哪能说是藏着掖着。” “咳咳……也是,若是不成事,让你父亲知道了,反而成了一桩笑话。” “……”萧宸瑞不说话,只敬一杯酒,又放下杯子。 确实,在这种场合上,无论是表演点茶,还是献礼点茶。 都太小家子气。 只是他没想到,苏明珠居然同她一起胡闹。 苏明珠的才情是燕京一绝,丝毫不会逊色于在场的任何一位贵女。 连续三年的赏月宴会头奖,都是她的。 如今倒好,做起自家妹妹的店小二不说,还在台上帮忙打下手。 看着台上的两位身形相仿,面容相似的姑娘。 皇后脸上略带遗憾,苏明珠本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只是皇帝不知道是做的怎么一出,竟是把苏明珠许给了南景国主。 林芷柔的才情足以配得上,但她的身份……最多只能当一个侧妃。 而今日贵女如云,可原本中意的林清,不知为何,却没有来参加赏月宴。 随着动作渐到尾声,苏银朱的心里,一杆秤高高地悬了起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若是在这里表演出茶百戏,定能为茶庄夺得不少的噱头。 可那就坐实了她是碧水茶庄师傅的身份。 柳叶子守口如瓶不假,可今日参加宴会的人,却并不都是这般。 利益为上,她的茶庄以后肯定会被为难。 浅浅呼出,放下小匙。 苏明珠有些不解。 她已经看过阿朱私下点茶数回,这一次明明是绝佳的机会,若是将此技艺展示出来,必能夺得头奖。 她对阿朱有信心。 苏银朱恭敬地呈上。 “咳咳……本宫……成全你和瑞儿的一片孝心。” 皇后接过那杯茶,小小的饮了一口。 台下众人皆等着皇后说上几句场面话,好自己再献礼,全然没有把苏银朱这一手放在心上。 毕竟宫中太医都看不好,她既不精通医术,也无名师指点,如何能根治陈年顽疾? “清纯爽快,味浓而不苦,回味甘爽。” 没忍住,又喝了一口。 “这,这茶。” 茶汤入喉,久积在喉的陈年顽疴好似被无形的力量带走,皇后的眼神一下子就亮了。 “这茶是哪里得来的?可还有,能再来一杯。” “回皇额娘的话,这茶只是普普通通的绿茶罢了,能起到功效的,是我与姐姐点茶的技法。” 苏银朱当然不能说这是系统的作用。 “既是如此,承蒙皇额娘厚爱,只是这茶,还需趁热喝才好,妾身自会调教好合适的点茶师傅,再献与皇额娘也不迟。” “好……” “臣妾还有一不情之请,愿让诸位献礼的姐妹同享这茶,还望皇额娘成全。” “甚好,甚好。” 皇后娘娘心情愉快,自然不会在意这么小小的一个要求。 顺理成章的,苏银朱又将剩下的茶饼悉数点茶完毕。 苏明珠没想到她会这样,但依旧陪着。 却看见阿朱的目光,落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只见林芷柔以绢帕隔着手,端起那盏茶水,以袖子掩面,看起来好像是喝下去了。 “谢晋王妃。” 并没有,苏银朱能感知到,她绝没有喝那盏茶,旁人用的都是普通茶盏,唯独她给林芷柔用的。 是避瘟杀鬼盏。 “……” 这林芷柔,喝不了避瘟杀鬼盏点的茶,甚至不能碰那杯子。 为什么? 她来不及多想,皇后欣慰的声音传来,竟是许了她头奖,赠与她今日的彩头。 系统的声音响起。 【物品:芙蓉玉团金折扇、桃花琉璃银玉簪。】 【功能属性:念力非凡、可破阴阳。】 【恭喜宿主解锁成就:技高一筹——精神类属性物品收录完成。】 这系统搞没搞错,这些日子她做任务收集的东西,除了避瘟杀鬼盏,其他的都是和茶八竿子打不着的东西…… 只是这苏明珠的任务,应当是完成了才是。 系统说——以晋王妃的身份参加赏月宴。 那她就在入场的时候掉包二人的折子,然后再换回来。 系统说——夺得赏月宴的头奖。 那她们姐妹二人一起,同样是以晋王妃的献礼夺得头奖,完美的钻了这个bug。 苏银朱接过盒子,看向一旁的苏明珠,果不其然,视线相交二人相互意会。 有效。 那就是成功了,真是太好了。 - 离宫后,苏银朱和苏明珠就此分别。 “阿朱你当真就留在晋王府……过夜了?” 苏明珠习惯了黏着妹妹,一时之间,有些不太习惯。 “没有的事,我跟他讲清楚,明天就回去。” 苏银朱已经想好了,萧宸瑞这次算是帮了她大忙。 她准备的东西,要是萧宸瑞不喜欢的话,那自己就顺理成章谢罪滚远点。 他要是喜欢的话,那自己放肆的空间又前进大一步。 “行,那我先回去了,阿朱你若是住不惯,就和我一同住庄子就好。” 那肯定的,苏银朱还真是不喜欢晋王府的雕花大木床,点点头挥手告别。 “记得帮我点一下茶庄的帐!” “知道啦。” - 回到晋王府的二人各怀心思。 终究是萧宸瑞先忍不住开口:“你就没什么要对本王说的吗?” 喝了几杯酒的男人看起来格外的有压迫感。 “有,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苏银朱也是喝了酒胆子愈发大了起来。 “你为什么到哪里都带着这张面具啊……洗澡也带着吗?” 罢了,他就不该对这个女人有什么期待。 “算了,我有礼物给你哦。” 见萧宸瑞不回话,苏银朱拉着人噔噔噔地往屋里走。 “送我的礼物?” “你喜欢吗?” 苏银朱睁眼说瞎话的功夫熟练的很,从桌子地下抱出来那只小白狗往萧宸瑞的怀里一塞。 “我从南萝那里讨来特意送给你的。” 早些时候,回了晋王府的苏银朱,神秘兮兮的把东西放在房间,从来不让人看她那笼子。 原来是因为这个。 “……” 没看错的话,这好像是南景国皇室独有的白熊吧,这还是一只幼崽…… 果然是口是心非吧,女人,内心一定非常感激才对。 “买一送一哦,还送一个蛋,你瞅瞅,我觉得你会喜欢的。” “……” 没看错的话,这蛋好像也是南景皇室精心培育的鸾鸟。 “南萝肯给你?” “是啊,很不容易呢,她可宝贝了,都不让别人碰。” “你送给我?” “嗯,我肯定照顾不好,明珠忙着应付南玖,我要是自己不照顾,也太对不起南萝了,你看,我们如今已经是夫妻,不如……就把它俩当成我们的孩子吧。” “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它们啊!” 可宝贝了是真的,不让别人碰也是真的,南萝给她也是真的。 苏银朱说的明明都是真话,但是传达出来的意思却好像变了味。 说完,也不等萧宸瑞反应过来,苏银朱就溜出了府。 “我就住在茶庄哦,有事来茶庄找我。” 第32章 礼物 “……” “王爷?” 看到自家王爷抱着一只……那圆滚滚的肚皮和短短的小爪子…… 是狗吧,怎么看都像是一只浑圆的小白狗。 竹青险险把碾着的墨块给压断了。 “你们说说,王妃说,将这幼崽当成孩子,是个什么意思?” “属下和姜黄都还没有成亲呢,哪知晓这些?”竹青是个直直的愣头青性子,想到啥就说啥。 姜黄却小脑瓜子转的飞快,忽然想到前几天看过的小报。 “王爷,依属下看,王妃这是……在暗示……” “暗示什么?” 这小家伙的皮毛柔顺光滑,手感还不错,水汪汪的眼睛,看起来也很乖。 不知不觉,眼前却浮上另一张氤氲水意的脸——「……好哥哥。」 这女人这么叫他的时候,眼尾向上挑起,稍稍眯起的眼睛,像极了一只小狐狸。 “王妃也许是暗示……想要一个孩子。” 姜黄不敢抬头,现在他满脸都写着:我懂你们,小夫妻之间的情趣罢了。 “什……” 萧宸瑞撸狗的手停在了半空……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她这是,想要孩子? - 这边,回到碧水茶庄的苏银朱,看见伏在桌子上打盹的苏明珠,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给她披上小毯子。 又用玉佩进去探查一番苏明珠的心神。 果不其然,那系统打开了对苏明珠的精神钳制。 【检测到宿主完成任务,获得身体属性点1】 身体属性点……是什么? [阿朱?] [我在,那是什么?] [我也不清楚,但这个属性加点上面是我的身体素质:智慧、精神、肤质、容貌、耐力、武力、吸引力等等。] 随着苏明珠的话语,在她脑海中的苏银朱看到了那奇怪的系统面板。 和茶香四溢截然不同,上面赫然是几个散发粉色光晕的大字——女主气运系统。 原来如此……看样子,她这是穿越进了一本小说,苏明珠就是小说的女主角,而原主不过是万千被掠夺气运的配角之一。 [这些我都知道是什么……但还有一项……似乎有些奇怪,我的初始加点自动加在了那个上面。] 只是,苏明珠显然一直在抗拒着这个系统,所以一直都没有解锁面板。 [是什么?] [是……名器。] 苏银朱好一会儿没回过神来。 和身体素质相关,又是以名器为称,十成十的男凝视角,除了关于那一方面,她还真想不到身体上还有哪里是可以被这么形容的。 这系统,可真是卑劣无比,让人感到恶心。 要女子以身体为武器,以自身的容貌姿色去赢得存活下来的条件,完成那些不得不完成的任务。 只能庆幸,系统选中的苏明珠,在这一次,为了妹妹苏银朱的安危,选择了反抗任务。 也许在万千个书本世界中,还有无数个如苏明珠一般的主角,无论是出于自身的选择还是环境所迫,都会用上这系统的助力。 自发的为系统完成任务,让自己成为拥有更完美的容貌,强大无比的吸引力,以及致命诱惑的……名器。 天下怎么会有,百利而无一害,这么好的事情。 苏明珠不做任务,这系统强制都要她做,这系统背后的黑手到底是谁,目的究竟是什么,苏银朱的心始终无法落下。 [明珠,你如今获得的加点,是可以自行分配的吗] [不行,它自动的加在了吸引力上。] 如今虽然成功的完成了一个任务,解锁的属性加点却被强制的加在了吸引力上。 这一定和接下来的故事走向和发展有关。 可如今她苏银朱已经是换了一个穿越者的灵魂,蝴蝶的翅膀扇动,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 谁也不知道。 [行,那我们静观其变,如果有任何危及你,无论精神抑或是□□的情况,你都要告诉我,我们约定一个暗号。] [可是……] [不许可是,姐姐,我这个妹妹是你要强认下来的,说好了一起承担,那么就不可以反悔。] 苏银朱吃准了苏明珠说不过她,强硬地摸了摸对方的头。 [……] 玉佩时间到了,精神世界一个不稳定,苏银朱就被弹了出来,一看,苏明珠伏在在桌子上,肩膀不停地小幅度耸动。 这是,怎么了? “阿朱……” 这声音,怎么还带着哭腔的? “你叫我姐姐了!” 抬头的人一张小脸上糊满了眼泪鼻涕,哪里还看得出大家闺秀的样子。 还没来得及给她擦擦脸,这小姑娘就往外跑去。 “呜呜呜呜呜,离枝,九儿!阿朱肯叫我姐姐了。” “……” 九儿……是谁? 下一刻,她就知道九儿是谁了。 “呜呜呜呜呜,苏银朱,明珠叫我玖儿了!” 这南玖还是一如既往的好没出息。 - 茶庄交给下人们打理着,她终于得空,能进去系统看看新获得的两样成就物品。 【物品:芙蓉玉团金折扇、桃花琉璃银玉簪。】 【功能属性:念力非凡、可破阴阳。】 只见两样物品浮现出淡淡光晕,又由虚转实,最后抽离出来一金一银两道流光,飞入了茶盏图鉴中。 原是这样吗? 只要她收集的物品,属性都会回到茶盏图鉴相应的位置上。 之前的佛曼陀罗铃,怪不得会出现在茶盏图鉴上。 佛曼陀罗铃——可通语走兽禽鱼。 避瘟杀鬼盏——驱百鬼恶气。 金折扇与银玉簪。 可破阴阳…… 苏银朱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 “南玖,我知道了!快选个日子,我们再试一次!” 南玖虽不知道她为何这般兴奋,但早些时候带过来的东西都准备妥当了。 但不知为何,几次的水丹青占卜都失败了。 在大燕虽没有在占星阁那般罗刹鸟的异动。 但怪就怪在,只要苏银朱完成点茶开始进行水丹青的那一步,前一刻还是万里无云的绝佳晴朗,下一瞬就迅速的聚集大片乌云。 而且就在碧水茶庄的上方……伴随着乌云的聚集,还隐隐的有雷声,凄厉的呜咽哭嚎声。 瘆人得很。 尽管苏银朱十分配合,如此异象让他们不得不暂且搁置。 如今又看到苏银朱如此雀跃的样子,南玖的内心十分复杂。 “苏银朱,你大可不必如此劳心费力的……” 其实南玖知道…… 大部分南景国民的内心已经不抱有希望,他们只是按部就班的过好每一天,希望每一天都和昨天一样的简单安逸。 至于预言,那是占星阁长老们和国主才需要担心的事情。 如此浑浑噩噩的过此一生,又有何不好。 距离预言所说的灾厄降世,时间已经来不及。 南景国人人身负死去国师的诅咒,只要那繁复的刺青花纹爬满全身,便会被不知名的力量化为齑粉。 他既身为国主,坦然面对是最好的选择,一次次的失望已经消磨了他的信心。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和占星阁的路子完全相反,从未大张旗鼓的宣扬自己在寻觅破解之法。 未曾给过国民希望,亦不会给国民失望。 “答应了的事情,当然要做到。” 苏银朱虽然没有把握,但比起之前被动的只是按照他们南景的占卜术来点茶,她如今有了系统的助力,也许能成功呢? “明珠一直坚定的相信我,无论我做什么,都支持我。” 又露出一个她日常惯有的表情,神采风扬,眼里好像盛满阳光。 南玖听到她说。 “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彼此之间互相信任是最基础的,不是吗?” 家人…… 眼前浮现,是小小的南萝喊哥哥的模样。 原来眼里的疲惫是这么容易被人发现的吗?再看向苏银朱,对方眼里是坚定的目光。 “我……” 南玖整理好心情,正欲测算一下合适的日子。 “阿朱,茶庄今日进账快有二两银子了!” 捧着账簿的苏明珠从外走来,面上是掩盖不住的愉悦。 “赶得上在苏家每个月的月例银子的份额了。”苏明珠着实没想到,妹妹的茶庄定价之高,居然还能吸引到不少的客人,心甘情愿的买单。 “太少了……” 苏银朱听了却摇摇头,二两银子……虽然折合人名币就是两千多块,但距离系统下发的任务最基本的——日进一金,还有一大段的距离。 不过没关系,下一步,按步就班就好。 “欸!打我干嘛……”被苏明珠用账本敲了脑袋,苏银朱的思绪咻地一下就飞走了。 “别太贪心啦,开在许屋坳小茶庄子能做到日进一两银子还有多,已经羡煞旁人咯。” 丝毫不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什么不对劲的苏明珠又打开账簿。 “你看,阿朱,是因着前两日的客人变成了回头客,并且都聚在了今日,所以这入账才会陡升,只是你,当真只接待十位客人?” “开业头三天,是吸客流量最好的时机,你这不抓紧时间接纳尽可能多的客人,反而还下了限制,这是为何?”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是南景的茶馆很常用的一种方式。”苏银朱接过账簿,上头的名字果然是正如苏明珠所说,今日的客人,多为前两日的回头客。 南玖点点头,表示赞同。 苏银朱当然不能说,她这是现代开业的筛客法子,若是让苏明珠知道她接下来不仅会限制客人,还会限制提供的服务,怕又是要大吃一惊。 …… 第33章 国师 又过了几日,正是一个天气晴朗,万里无云的好日子。 南玖为此做足了准备。 “有把握吗?阿朱。” “嗯?” 这人怎么也学着苏明珠叫她了,传说中的妇唱夫随吗? 话说如此,但这新婚小两口可一点看不出小情侣的模样,南玖热屁股贴冷脸不是一次两次。 虽说是强娶的老婆,但南玖格外尊重苏明珠的想法和意见,事事以她为先,怎么看……怎么像是个贴身随侍而不是新婚丈夫。 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你们都这样看着我,本来有把握的……”苏银朱故意做一个遗憾的表情,“看着看着就没了。” “阿朱倒是说我的不是了?” 苏明珠只安静翻看着账本,无奈看着她胡闹。 “好好好,我不妨碍你们,只是这账目,还有一点儿需要清算的地方,我在一旁看着就是。” “开个玩笑,你们且看着吧,我这次可是有八成的把握能成功。” 八成,那就是还有二成是没把握的。 南玖苦笑了一下,但很快的,被苏银朱专注的神情和一丝不苟的动作所吸引住目光。 占星阁的占卜术法苏银朱学了不少,几次用下来也没有纰漏。 碾茶的力道和箩茶的速度依旧是一如既往的稳定。 开水沸腾,金属质的壶子发出吱吱的叫声。 随着滚烫的开水冲入茶粉之中,不出她所料。 来了。 在碧水茶庄的上方,那股不知名的阴郁恶意又积聚在一起,苏银朱感觉到背后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 南玖的心悬了起来,已经数次,都是在这个时候。 即将进行下一步占卜之时,他仿佛已经能听到,茶盏又一次发出清脆碎裂的声音。 难道这一次也…… 苏银朱却嘴角一勾,没错,果然应该用这个。 避瘟杀鬼盏! ——熏百鬼恶气,察千相真言,忘此世烦忧。 那股不知名的力量数次撞上来,却被无形的屏障所阻拦,风中呜咽的声音越发显得凄厉可怕。 苏明珠合上了账本,不安地看向桌子另一侧的人。 苏银朱却胸有成竹,将茶汤又注入了另外两只玉质的小小茶盏中。 一只金光流转,一只银光烁烁。 桌上三杯茶汤,完美的构成了占星阁所授最基础的阵法。 两只玉质的茶杯,分别是由芙蓉玉团金折扇和桃花琉璃银玉簪的属性所炼化。 ——念力非凡、可破阴阳。 那么接下来,苏银朱按照和南玖早已练习过无数回的图案,专注地用小匙在三杯茶汤中勾画。 第一个……成了! “明珠!明珠!你看见了吗?成功了!” 南玖死死地盯着石桌上的第一碗茶汤,嘴里飞快地念出国师的预言,晦涩难懂的南景国语如珠如豆。 第一盏茶汤内的花纹跟随着预言的文字变化。 ——南景大难,傀儡披皮,人心不古,奸佞横行。 心里希望的那簇火苗,噌地一下,烧地旺盛。 “只有一部分……阿朱,继续!” 苏银朱听不见南玖在说什么,她全神贯注在手中的小匙上。 第二杯……没错。 她的手心已经湿透,她内心疑惑……为什么? 为什么感觉精神会如此费力,或者说,是如此的……耗费心神。 不,不对劲。 这是……被抽离的感觉。 “阿朱!” “我……” - 晋王府,抱着白熊的萧宸瑞,往窗外看去。 许屋坳的方向,不知何时聚集起来大片的乌云。 闪电劈过的瞬间。 那张银色面具下的表情好像疑惑一瞬,抚摸着怀里小家伙的手也停滞了一下。 但只是一刻,他便放下了。 “不要让我失望才是啊……” - “阿朱!” 苏明珠心里一悸,空落落的感觉涌上心头,那一瞬间,她好像失去了什么。 再一看石桌上却是空空如也,榕树下多了一块空荡的位置。 不。 这里……这里应该有什么。 “小姐,怎么了?” “阿朱呢?” 巨大的恐慌和失落感淹没了苏明珠,在上一次有这样的感觉——还是那奇怪声音给她展示了……苏银朱死去的画面。 “小姐,你在说什么啊……” 离枝的眼里是茫然与迷惑。 “阿珠是谁……小姐一时兴起,忽然来这庄子散心,也该回去了,天气不好,夫人肯定会担心小姐身体的。” 不,不可能,老天已经给了她那么多次的机会,如今肯定是遇到了新的困难…… 慢慢想起来,不对劲的地方是从哪里开始。 眼前的账本…… 是,她刚刚给了账本给阿朱看,然后,然后阿朱说了什么,想不起来。 对,用茶百戏占卜破解预言。 没错,这石桌上的器具和位置……她记得清清楚楚,她的记忆不可能有错。 这榕树下有一座新扎的秋千。 绝对不可能有错! 下一刻,脑海里的声音又再度响起。 【她触及了边界,她已经被强制抹除存在。】 总是没有什么波澜的声音,如今竟隐隐地透出一分快意。 【宿主的气运值得到补充,今后的任务将更加顺利。】 [你说谎,气运之谈简直荒谬,不过是凌空道人为外物所操控。] 【何为外物?我既是外物。】 【何为外物?苏银朱的这个灵魂又如何不是外物?】 那总是古井无波的声音,今日居然说了这么多话,好似被强行压着如今终于强过一头,句句都在彰显自己的能力。 [为什么?] 【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被抹除只是时间的问题,只是这一次,并非剧情纠正抹除,无法为宿主提供剧情画面。】 [到底发生了什么……] 【恭喜宿主扫除一大障碍,剧情自动扭正,接下来的任务将会轻松许多。】 脑海里的声音无比刺耳,苏明珠痛苦地捂住耳朵。 “小姐!小姐怎么了!” - 而处在另一个虚幻时间里的苏银朱,全然不知,外面的世界,早已经没有了她这一号人。 她还记得自己此行的目标。 眼前虚幻的灵魂凝聚的样子,和南玖口中描述的上一任国师,十分相似。 [你就是南景国死去的……老国师吗?] [可你看起来一点儿也不老……] [世人皆传容貌皮囊,但我唯独灵魂永葆年轻而已。] [我是来寻求预言和诅咒的破解之法的。] [预言是真又如何?预言是假又如何?老国主已经疯了,南玖没有告诉你吧。至于诅咒,我在南景国子民身上镌刻的,是祝福,和谈诅咒一说?] [没有人会相信,我们的世界,其实不过是另一个时空的人们,写的一本绘本罢了……] 老国主不能相信包括自己在内,所有南景子民不过是顽童能随意涂抹改画命运的文字而已,所以他选择逃避,而且把国师投入了蛇坑里。 [他想让我知道,这般痛苦的死去,怎么能是不过寥寥几句话而已。] [你的灵魂似乎……很特别?] 国师的手轻盈地穿过苏银朱的身体。 [我不是你们这个时代的人,应该说,我也许就是你口中所说的,书外人。] 话音刚落,苏银朱感觉自己好像被一阵风捞起了手。 是国师的灵魂,他正细细地看着她手掌的纹路。 [是个命途多舛的人啊……你知道你自己想要什么吗?] [……我大概比所有人都清楚我想要什么吧。] 但国师听完她这句话,那一直随着动作飘舞的灵魂僵在原地不动了。 苏银朱不知怎么的,从那张虚幻的脸上看出来一点说不明白的无奈。 忽然的,他开始吟唱…… 那晦涩难懂的语言,似乎化成了有形的音符,随着旋律,飘进苏银朱的脑海里。 碾茶箩筛,音梦相消。 玄凤飞哉,其运相交。 皎皎流朱,无人念我。 神逻梦我,无人助我。 [我来助你,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告诉我,预言的真相究竟是什么,告诉我。] 苏银朱追随着国师的灵魂,试图抓住那飘荡的虚无光影。 在抓住的刹那…… 一副画卷在她的面前徐徐展开。 从前,在南景国,有一个侍奉国师,又天赋异禀的小童。 在每日碾茶、箩茶、点茶的枯燥无味生活中,忽然发现了流动的画卷,似水墨丹青。 以匙作笔,以盏成卷。 仅仅只有茶汤的银亮与茶沫的浓白,几个动作之间,便可以勾画出栩栩如生的图案。 他高兴极了,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自己最尊敬的长辈 可国师神色不明,把自己关在了占星阁的最高处,整整九天,滴水未进。 他好奇也担心,偷偷打开门偷看国师究竟在做什么,如此入神忘我。 从那小小的门缝里,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看见了奇怪的东西。 ——这个世界居然有人觉醒了窥探的意识? ——看啊,它透过器皿也在观察着我们。 ——投放的意识还没苏醒吗? ——不止一个……似乎? 砰得一声,门从内侧好像被风大力关上。 害怕被发现而问责的小童迅速地离开,却在次日,听到了国师仙逝的消息,而他所在的房间内,空无一物,只留有一杯早已冷透了的茶水。 人们的说法众说纷纭,有说国师走火入魔而不堪重负的。 有说国师功德圆满驾鹤西去的。 只有那小童朦朦胧胧的觉得,国师的离去,与他发现的东西,脱不了干系…… 自那以后,他的内心多了一个种子。 [是你……] 苏银朱指尖轻轻触上那画面上小童的脸,这和如今的国师,有五分相似。 [是我,世人皆道,天机不可泄露,我的师傅正因窥见天机而被天道收回。] [然我却认为,天道不过是众生愚昧,无法触及的另一个层面罢了。] 是另一个世界……是现代? 不,那声音和画面,显然是考究的语气,也许是类似于某种实验? 是未来?! 苏银朱背上慢慢浮现出一层冷汗。 第34章 攻略 画卷产生一圈圈震荡的涟漪。 那小童继承师傅的衣钵之后,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好奇与天性。也许愚昧无知并不是一件坏事…… 他就这般普普通通的过着日子。 直到不知何时,他发现——那茶汤成画之术不知为何流落到了民间。 许许多多的点茶师傅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他一开始,以为这是好事,一件事情,若做的人多了,那么便有了理所当然的正当性。 他完全放开了自己的天赋,由着自己去探索那变幻万千图案后隐含的真意。 他很聪明,甚至比上一任国师还要聪明。 懂得踩在那最后的一根线上,即使那根线已经摇摇欲坠,只要他再往那边稍微挪上那么一点儿。 他相信,自己的下场可能比师傅还要可怕。 [那为什么……会发生后面的事情……] 苏银朱静静看着国师的灵魂飘入那画卷,仿佛投身于那世界,又再一次经历自己的过去。 他明明选择了蒙蔽自己的心,明明可以一直这么过下去。 [人们对于未知,总是抱着无穷的好奇,和傲慢。] [傲慢?] [对,傲慢。] 画卷再一次泛起涟漪,内里的图案却已经变了,那少年模样的小童长开了,站在国主的面前。 踌躇满志,意气风发。 南景的老国主,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他知道了水丹青是上一任国师是去之前潜心钻研的东西。 越是投身于危险的东西,得到的回报越丰厚。 老国主相信,他是有能力驾驭水丹青占卜一术的人。 他搜集了国家内精于此道的点茶师,试图从中得到一些蛛丝马迹。 其中的佼佼者,那小童,便成为了新任国师。 [是我……] 国师灵魂的话语依旧透着些许的自豪之意。 新任国师的点茶技法神乎其神,甚至能从中窥探预言事物的发展。 [你看见了故事剧情,你告诉了他们?] 苏银朱已经能猜到,有着预知能力的人将会如何的受到追捧。 [我只给国主一人看了罢了。] ——南景的存在,仅仅只是书里的一小段儿故事情节,甚至没有名姓,没有篇幅,一语带过:南景出佳人,风姿显绰约。 ——而南玖,就是其中有名有姓的例外……他会成为大燕女子的夫君,又被设计杀掉,南景国会在南玖这一脉覆灭。 ——荒唐!简直荒唐! [我依照国主的要求,做了那么一次简单的预测,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画卷上的画面已然变得晦暗不明,好似后面的记忆也变得混沌不堪。 [我的师傅天资不如我,所以他被发现,被杀死,而我,天赋更胜,却死在了国主的手中,我师傅穷尽一生守护的南景国……国主手中。] [你师傅……可能是窥见了未来,不是我来自的那个未来,也许是更久远的一个未来。] 无数的线索仿佛游弋的银鱼,它们迅速地穿梭,苏银朱甚至捞不着一点儿踪迹。 [不行,我要出去,我得和明珠说……] 苏明珠和她身上的系统,和这未来的实验都绝对脱不了干系。 [你见到了我,我虽不知你是如何做到的,但我很遗憾,你也许回不去了。] [为什么?] 围绕在二人四周虚幻的迷雾渐渐散去,苏银朱却发现,自己竟也成了这般灵魂的状态。 她看见…… 苏明珠痛苦地捂着耳朵,恐惧地睁大眼睛。 苏银朱想要跑过去,像过去那样,好好的安抚她。 可好像隔着一层雾气一样,她动弹不得,手也伸不过去。 [你被发现了,亦如上一任国师被发现了。] 国师的灵魂飘过来,温柔地包裹住她往外想要触碰的手。 惆怅出声。 [她会忘记你……你做得很好,但它不会容许你再继续存在了。] 是……要被从这书中抹掉吗? 苏银朱早有预感,却没想到,竟是在这预言之时…… [你身上的那个东西,我能感受到,是来自它们的那个世界,在我们的这个世界中,还有数个这般诡异的存在。] 不知为何,苏银朱从没有表情的灵魂上,看出了思索的疑虑。 [你是说……系统?] [我不知道它们叫什么,但它们的存在,是为了获取维持它们世界的某种能量,我猜想也许是……某种精神娱乐?] 精神娱乐? [很简单,打个比方,人类在发展到某一个程度,就会从其他生物身上,榨取为自身生存有利的价值。] ……这国师的思想。 苏银朱想到了在她那个时代的一种蓝血生物,只因为血液能延缓人类衰老,而被研究榨取价值。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应该说,千千万万个你,如今的状态,和你设想的那种生物,是如此的相像……] 国师沉默了好一会儿,伸手点上了画卷…… 一个画面接着一个画面快速的在苏银朱的面前闪过。 面色苍白的女孩从昏迷中苏醒,用细细的银针扎在身上穴位。 ……针灸。 被极品亲戚当作摇钱树的女孩,在破旧房间里用素银簪子做出了精美的摆件。 这是……骨雕。 [这些都是我看到过的,多么神奇的技艺,不是吗?] [如此多的独特文化,在这些人被送进去的世界里,在你们这些技师的努力下,焕发出独一无二的光彩。] 国师又一挥手,画卷浮现的竟然是苏银朱穿越过来爬出那条小溪,靠着树大喘气的样子。 [你还在庆幸,是它让你再有一次活的机会吗?] 那时的苏银朱,只感到劫后余生,似乎是和死于车祸相比起来,重生于这异世,是老天给她的再一次机会。 [你还认为,你此番……只是偶然吗?] 苏银朱已经沉默,她无法否认。 因为她自己,就是传承非遗文化——茶百戏的技师。 [她们……最终的后果是什么?] 苏银朱迫切的想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她伸手就想把画卷往后翻去。 可触及的瞬间,那画卷又飘散如雾气。 她碰不了。 [我不知道。] 预言,南玖所说的预言:南景大难,傀儡披皮,人心不古,奸佞横行。 傀儡披皮,这世间的人都要为了那系统的力量而让步,被迫成为无知无觉的傀儡。 人心不古,意外身死穿越过来的并不止她一个,而各有所谋的穿越者,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活下去,借着系统的力量活下去。 奸佞横行又是指什么? 预言的后面又是什么? [我可以送你一程,去看看最后的结局,但能不能回到这里,要看你留下的东西了。] [留下的东西……] 她自从许屋坳出来,就两手空空,徒有一腔孤勇,莽撞直到今天,她能有什么东西? [你的父亲,你的母亲,你的姐姐,你的丈夫,你的朋友……] 国师的灵魂散发着暖意,往苏银朱身上笼罩过去。 - 【恭喜宿主回到剧情正轨,触发人物攻略任务,攻略对象加载中。】 苏明珠试图在账簿上写下苏银朱的名字。 可就仿佛如泥入海,笔墨将要成型的瞬间,就被不知名的力量所抹除。 【宿主请不要浪费时间做无意义的事情了,接下来的任务对于气运的获得至关重要。】 她停笔…… 【攻略对象:太子与燕王——萧宸麒、萧宸麟】 【攻略对象:荣王——萧宸云】 【任务奖励……】 苏明珠没再往后听,复又抽出一张纸,写下系统所说的这些人名字。 不对,为什么没有晋王,萧宸瑞。 苏明珠又唤来离枝,试探的开口:“离枝,晋王妃最近,可有什么消息吗” “小姐,是风寒没好吗?怎么净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离枝担忧地看着自家小姐,“晋王殿下尚未娶妻,哪来的晋王妃呢?” 苏明珠身子晃了一晃,巨大的打击让她一时之间失了神,可如今,阿朱不在,能把她找回来的只有自己。 不,也许萧宸瑞……她不能声张。 不能表现的柔弱或者异常,她要配合这个声音。 就像和阿朱过去承诺的一样,她要等她回来,她不会有事的。 苏明珠拿起账本,却发现,这茶庄的主人,那赫然的三个大字——苏明珠。 石桌上放着的最新一刊燕京二三事,她还没拿起来看,离枝的弟弟就着急忙慌的赶着来了茶庄。 “小陶……这么着急,这是怎么了?” “东家,这下一刊的内容是否要在这三个主题里面选一个做大字?” 映入眼帘的三行版式,还是熟悉的布局,可内容,却和之前阿朱拿给她过目的截然不同。 都变了……所有和阿朱有关的东西,都变了。 【宿主请抓紧时间,尽快选择一位攻略对象。】 攻略对象……那九儿呢? 九儿是谁……记忆仿佛以苏银朱为中心,被狠狠的挖了一个口子,碎片七零八落的往外漏去。 她抓住了最中心的,却抓不住散去的边边角角。 【倒计时十秒,不作选择将随机自动锁定,十、九、八、七……】 …… 第35章 入学 时间一点一点儿流逝,苏明珠心下已下判断。 正如阿朱所说,若无法改变身处的困境,那就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她迅速的勾选了太子和燕王的选项。 荣王这个人,明面是逍遥闲散王爷,满不在乎,可心机之深重。 阿朱说一定要远离这个人。 至于晋王…… 如今这个故事剧情,已经抹除了苏银朱的存在,连带着晋王妃这桩婚事也无影无踪。 【接收到宿主选择攻略对象,传输攻略对象相关剧情背景中。】 萧宸麒和萧宸麟,皇后所诞下的一对双胞胎。 哥哥善文,弟弟善武。 [我既然选择接受任务,就不会再想着旁的事情,这二人我都知晓,但攻略对方的心,我并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 【宿主无需担忧,您是系统的上佳绑定角色,才貌双全,气质无双,再加上任务完成的属性加点,只要能有散发魅力的机会,便都会是你的囊中之物。】 [攻略对象由我选取,那么,属性加点也应该让我自行选择。] 苏明珠能感觉到,这自称系统的声音,自所谓阿朱被抹除后,变得似乎拥有自己的意识了。 【可以,请宿主自行分配属性加点,合理运用,发挥出自身最大的优势,女主气运系统竭诚为您护航。】 苏明珠快速地扫视着系统的状态栏,仅有的五个属性点…… 智慧、精神、肤质、容貌、耐力、武力、吸引力、名器。 耐力,武力,智慧。 如果可以的话,她恨不得把原来加在名器那一栏的属性点也给扣下来。 萧宸麒和萧宸麟那两个人……不用脑子不加武力,她是应付不过来的。 苏明珠没有发现,不知不觉中,她的思维方式,似乎变得更像阿朱,不,应该说,是更加独立。 - “入太学?” “是啊,你爹都打点好了,就在下月……那茶庄的事,就交给下人打理吧。” “不行,娘亲,女儿就这点小爱好了,您可不能动啊,爹爹怎么说?我莫不是强塞进太学去的吧。” 苏明珠心下焦急,面上却不显,只能变着法子先哄着苏夫人。 “那……你自己晓得赚点散钱零花也是好事,只是别传出去让人知道了。”苏夫人眼里都是慈爱,也由着她去了。 “正德说啊,太学这一届,收的女学生拢共也就两只手能数的出来,要不是小珠儿自己争气,他哪能给你硬塞进去。”苏老太太话里话外都是骄傲,对自己这个孙女是看得比眼珠子还重要。 “是啊……大小姐慧智兰心,此番入了太学,以后更是能觅得一个好人家。” 这柔柔的声音……苏明珠条件反射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前不久的记忆漫上心头,阿朱和她说的话还历历在目。 原本只觉得白小娘温柔小意,比起总是端着正室派头,丝毫不肯做小伏低的母亲,父亲会喜欢她再正常不过了。 现下看来,不过是美人皮,蛇骨心,好手段哄得了父亲。 白琉霜面上笑意盈盈,但苏明珠清楚的很,她藏在袖子下的手心怕不是都要被指甲掐烂了。 “我们明珠不愁嫁人的事,莫说夫人,怕是老爷也自然会相看着合适的人选。”林兰谄媚的陪着笑脸。 “哪有的事,两位小娘又打趣我,我啊……巴不得长长久久的呆在娘亲身边,倒是琅弟弟,也正是启蒙的年纪了,可耽误不得” 只有先发制人,将主动权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里,才不会被动。 “说到这个……苏琅的确也该找合适的夫子启蒙了。” “啊……这,不着急的。” 白琉霜倒是惊讶了,她不希望苏琅跟苏夫人的子女们走的太近,和她这个亲娘生疏了。 再加上,她还是希望苏琅能去苏家私塾启蒙,可还没说上几句。 只见苏明珠对着苏夫人和苏老太太撒起了娇。 “琅弟弟天资可是一顶一的出色,只是寻常夫子断断会埋没了,不如就送去苏家的私塾吧,有黔弟弟帮衬着,也是一件好事。” “……” 白琉霜反驳的话仔口里硬生生地咽了下去,喜出望外,仍保持着柔柔弱弱的一副表情。 “大小姐真是过赞了,琅儿这孩子哪有那么好,要是能在私塾启蒙的话,也是他的福气了。” “小娘可别谦虚了,娘亲,琅弟弟入了私塾您可得多照看着些,我去了太学之后,几个弟弟妹妹我可照顾不来了。”苏明珠三两句之间,便让苏夫人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 白琉霜啊白琉霜,你最重视的儿子,可不能随了你长歪。 - 八月初一,是学子统一入太学的日子。 苏明珠却在学院里,除了攻略目标的两兄弟,还见到了一个预料之外的人。 带着银色面具的人,穿着统一的学院制服,怀里却抱着一团雪白。 “臣妾给晋王殿下请安,不知晋王殿下怀里的小宠,是何来历,妾看着格外亲切。” “哦?鲜少有女子不怕这些带爪子的小家伙的……苏大小姐这是,爱屋及乌罢了。” 萧宸瑞松手,小家伙落在地上,嘤嘤呜呜地往苏明珠的方向走去。 若是旁人听来,定会以为晋王在调笑苏明珠如此大胆,竟然借着宠物上去搭讪。 但苏明珠听到这句话,却是瞳孔一缩。 “你记得她。” 那白色的小狗,绝对没错,是阿朱的,阿朱送给了萧宸瑞。 “苏大小姐在说什么?”萧宸瑞面具下的脸看不出表情,“和外男拉拉扯扯,传出去怕是会坏了苏大小姐的名声……” “这犬儿想必也知道自己真正的主人是谁,苏大小姐可得好生照顾着。” 它真正的主人……是阿朱。 没错,萧宸瑞果然留有关于苏银朱的记忆。 苏明珠搂起在地上磨磨蹭蹭着她鞋子的小家伙,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臣妾谢晋王割爱。” 既然有盟友,那么循着蛛丝马迹,定然能轻松不少。 “殿下……那犬儿,就这么给了苏大小姐吗?传出去对您和她的声誉……多不好啊。”竹青想的长远,只觉着今日的晋王格外捉摸不透。 “无妨。” - 今日是本届学子第一次入学的时间,可好巧不巧的,却发生了意外。 前往后院的一条长廊里,杵着不少官家弟子,看着落在地上的一块儿小小丝绸,却无人去捡。 “这……是哪家大小姐的绢帕吧,看,这角落里绣了一个柔字。” “你瞧见了,你去捡罢,没准是个美人嗬。” “方兄说的什么浑话,当一心只思圣贤书,这绢帕落在这里,那小姐定会差下人寻找的,又何必多此一举?” “参见太子殿下。”眼尖的人看见不远处太子和燕王正往这个方向走来,眼疾手快地拉了拉身旁的人,迅速行礼。 “参见燕王殿下。” 二人微微点头示意:“起来吧,只是路过。” 竟是看也不看地上的绢帕,迈步就过去了。 不远的假山后,苏明珠捧着一拢纯白的日照花,这是新入学的女子都会得到的花,她是女学子里的头名,花也是一大捧。 她本欲在这溜完狗就回堂室。 却听见一个娇俏的女声话语里愤愤不平,嘟囔着抱怨。 “不是说太子和燕王风度翩翩,君子做派吗?怎么如此不解风情,我这任务怎么做得了。” 这声音,是林芷柔…… 听到耳熟的名字,和并不陌生的任务字眼。苏明珠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悄悄地跟了上去。 只见那女子的背影清丽可人,当是仔细打扮了一番,站在路旁小心的观望着。 见到一角玄色衣袍,确定是那人没错之后,抱着几支日照花慌慌张张地就撞了上去。 一声哎哟,被撞到的人没开口,她先委屈出声。 “芷柔竟不知,燕王殿下好当那采花大盗,撞折了小女子幸苦得来的几支日照。” 不等她再发挥,却是有人率着丫鬟寻她来了,看清楚林芷柔撞到的人后,大惊失色。 “臣妾乃林阔之女林清,一时之间没看顾好庶妹。” 林清额头已经渗出冷汗,把林芷柔往回一拉,扑通跪下。 “冲撞了燕王殿下,望殿下恕罪!” 林芷柔却是完全没当回事,脸上不情不愿地下跪,还冲着萧宸麟做鬼脸。 苏明珠静静地看着,一言不发,手里捧着的日照花收进了袖子里,往柱子后又藏了藏。 先故意丢了绢帕,让外男议论纷纷,又故意撞到路过的燕王身上…… 这林家三小姐,她大抵是觉着,自己这样很独特,很与众不同? “我当是谁?原来是丞相家的,少学那些歪门子的,不要被人看了笑话,败坏了你姐姐林清的名声。” 说罢,萧宸麟弹掉了噌在衣上的几片日照花瓣。 “你……你这……” 林芷柔再怎么思想活泛,也听出来了这男人没把她看在眼里,张口就欲埋怨。 “闭嘴。” 林清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可如今却头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发了火,“来人,把三小姐带回去,看好了,没有我的许可不许放她出来。” 第36章 落水 燕王语气里没什么责怪的意思,但对于女子来说,和不正经扯上关系,已经是很严厉的问责,若是让父母知道,被禁足都是轻的。 “凭什么,林清你凭什么这样管着我,爹和娘亲都不禁我足,你又凭什么?别以为你是嫡出就处处压我一头,人人生而平等!” 林芷柔不知怎的挣脱了丫鬟,上来就对着林清狠狠地一推。 这小路的一旁便是千鲤池,林清没站稳,跌了进去。 “我家小姐落水了!来人啊,快来人啊!” 边上的丫鬟仿佛傻了一样,只知呆呆地站在岸边扯嗓子,居然没有人第一时间跳下水去捞林清。 “救救我家小姐,她不会水,救命啊!” 啪! 看着在池子里扑腾的林清,林芷柔这才发觉自己闯了祸,扭头对着丫鬟就是一记巴掌。 “别叫!不许叫!不许传出去!” 小丫鬟捂着肿的老高的脸颊,闪着泪花的眼里都是不可置信。 “三小姐……小姐平日里待你不薄,你怎么能……” “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我只是路过,不许乱说,不然我就让母亲都把你们发卖了去。” 说完,林芷柔竟是跑了。 可怜那丫鬟,呜咽抽噎地瘫坐在地上,六神无主,只求神佛能救救她家小姐。 从柱子后快步走出来的苏明珠喝声说道:“闭嘴,不要把外男招来,多叫几个粗使仆役,还有毯子外衣裙衫,快去取!” 苏明珠话毕,把日照花往边上的假山一放,苏明珠纵身便跃入了池子里。 冰冷刺骨的湖水没过口鼻,苏明珠内心深处的恐惧也涌了上来……儿时落水的阴影让她的手脚不知不觉变得冰凉麻木。 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所有阴霾都被疼痛驱散,痛能让脑子清醒。 她还要救人,她还要让妹妹回来。 阿朱。 她努力的睁开眼睛,在碧绿的池水里往那人影的方向游去。 此刻,她只无比庆幸自己后又去学了泅水。 捞着人扑腾往岸边游上去后,这才想起来后怕,若非她提前吩咐了丫鬟下人把这边给清场,真要是哪个不长眼的外男过来救人,就算是救上来。 这件事传出去,她和林清也就不明不白被泼上脏水了。 这林芷柔,心里应该是在赌,除了燕王和林清再没有旁的人,所以才敢直接跑掉。 林清此番,真真是无妄之灾。 苏明珠快速地用上了阿朱教给她急救溺水之人的法子,卯足了力气数着节拍摁上林清的胸口位置。 只能说是万幸……若换了旁人,把人捞上来再等到医师过来,林清只怕没了。 还好,只是呛了几口水,晕过去的林清咳出来水后便醒了过来,但脸色却并不好。 现下已经入秋,穿的单薄的很,沾了水的身子再受风一吹,一场风寒能去了半条命。 苏明珠接过丫鬟取来的毯子,直接将两个人都裹成了麻花。 看着嘴唇哆哆嗦嗦的林清,苏明珠忽然想起脑海中系统所说的剧情纠正。 ……不知为何,林清并没有参加皇后娘娘的赏月宴会。 她和阿朱因为婚事,便从太学这一届的学生除名了,看样子,原来是因为林芷柔的任务,林清才会遭此一难。 “今日林家小姐和我在千鲤池观赏鱼儿,不慎脚滑,沾湿了鞋袜,懂了吗?” 湖里的水冷的刺骨,苏明珠脸上还沾着水珠,面色苍白,语气却十分坚定。 “这……”下人们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乃翰林院学士长女,苏明珠,若是有半点不相干的话传了出去,你们也不用在太学当差了。” “是。” - 告假回家的苏明珠把林清一并接上了自己的马车,又唤来离枝煮上一小壶姜汤。 换上干燥的衣衫又喝下一大碗姜汤,林清的脸色才渐渐好了起来。 “明珠!谢谢你,若不是你,我今日不知下场会如何……” “不客气,只是你那妹妹,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林芷柔这一通操作下来,苏明珠原本对她的才情赞许有加的滤镜碎了个七七八八,再加上所谓的任务,心里的疑虑更是深重。 “我那妹妹,自一场风寒后……咳咳。”林清的表情十分痛苦,“我只朦朦胧胧觉着,她时而好像还是那个芷柔,时而仿佛换了一个灵魂……” “你慢慢说,不着急。”苏明珠小心地给她顺着气,呛水事小,若是伤到了喉咙,对于林清来说,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她性子本就骄蛮,我也由着她去了,她今日冲撞的可是燕王殿下,一个不小心,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林清心有余悸,“她神神叨叨的,嘴里念叨着系统和任务什么的,我问她,她只埋怨说,和我说了也不懂,我帮不了她。” 竟是可以直接说出来的?自己和阿朱的系统,只要提及到系统相关便会被莫名的力量消音,她竟然可以直接…… 那林芷柔的身上,也许会有阿朱能否回来的线索。 也许,这个外来灵魂,和阿朱来自同一个时空也说不定。 打定主意之后,苏明珠好好的安抚了林清的情绪,送她回了家。 自己驱车往茶庄方向,却在碧水茶庄,又见到了萧宸瑞。 他手里捧着的……正是苏明珠放在假山上的日照花。 见她从马车上下来,他开口了,仿佛比苏明珠还要熟悉这碧水茶庄。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进去再说。” “苏大小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借殿下的玉佩一用。” “……” 虽然阿朱被剧情修正抹除,但那套系统留下的东西,是正常可以用的,手心的玉佩在发热。 只是不知道,这玉佩要怎么用? 苏明珠闭了一下眼睛,回想起为数不多的几次,看到阿朱握着玉佩,然后…… 看向父亲。 没错,是意念驱动。 在苏明珠看向萧宸瑞的瞬间,玉佩自发的启动功能。 [只有这样,才能绕开那个系统,但时间有限,我们需要尽快制定计划。] 苏明珠向萧宸瑞快速的说明了一下情况,但放眼四周,如此陌生的环境,这是…… 玉佩单独提供的一个精神空间。 为什么? 阿朱用的时候,明明是进的被看向的一方精神世界…… 只有一种可能,苏明珠大胆的猜想。 可容不得她提问,对方却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整个人透着一股打量的兴味。 [你这么想救她回来,是因为什么呢?她已经不是你原来的那个妹妹了。] [我虽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来到这个世界的,但你我如今目的一致,我想我们应该达成合作的共识。] 苏明珠一眼就看出了面具下的人,如今的萧宸瑞,也不是原来的那个晋王。 她没有正面回答这人的问题,何须向别人多费口舌,自证自己对阿朱的感情? [你和小阿朱一样的聪明。] 若是原来的那个晋王,他应该在系统攻略名单之上,而且被剧情所影响,被抹除关于苏银朱的一切信息才是。 苏明珠不是那些被爱情话本子迷惑了眼睛的深闺女子,短短几日的名义上的姻缘,绝不可能让阿朱和这个男子有如此之深的羁绊。 让他如自己一般,还记得阿朱的存在。 [那么接下来该如何做,我想你也会配合我] [……] - 另一侧,被国师灵魂力量强行送去其他世界的苏银朱开始发愁。 她轻点系统,发现毫无响应,只有一小块蓝色的屏幕展示着原来那个世界如今的进展。 苏父苏母是指望不上的,她要如何能给苏明珠或者……萧宸瑞留下信息呢? 明珠去了太学,真不错……那可是最高学府了,要是换到现代,怎么的也得是京大那种名校,真厉害啊。 收拾好情绪的苏银朱站起身来,发现自己终于被送到了目的地。 看人们的衣食住行,似乎是和苏明珠那个世界差不多的架空朝代。 她想往前走去,却发现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把她吸了起来。 好家伙,所以灵魂状态下真的是阿飘了,她脚都不用沾地的。 再下一瞬,她出现在一个好像是密室暗房的地方。 目睹了一场源自极品兄嫂的欺压羞辱。 女孩容貌倩丽,衣着略显陈旧却仍保持着干净整洁,倔强的小脸上满是不服输。 那对兄嫂离开后的女孩,却是凭空的变出了一样苏银朱眼熟得很的东西。 ——一副金丝彩砂画。 这不是掐丝珐琅的变种吗? 看样子这就是国师所说,那系统绑定的其他手工艺人了。 怎么穿越过来的人开局不是废材被鄙视,就是有极品亲戚在刁难。 苏银朱心里发毛,想要摸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忽然想起来自己现在算是阿飘,只得把手放了下去。 只是幸好,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她现在的状态是灵魂的状态,苏银朱在这世界的时间流逝和原来的那个世界不同, 她肆无忌惮的跟着那女孩,一路上看着她披荆斩棘,借着系统的助力成功分家,自己开了一家小铺子, 看着她为原主的母亲正名,为没落的手艺重新打下了一片天。 一切事情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着,就连怀疑她是否有神力相助的小人皆纷纷自食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