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傻子的非计划列表》 1. 第 1 章 冻死人了呀，冻死人了。 就在这冻死人临近春节的大冬天，姜敏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人生中最重要的转折点。 一觉醒来姜敏拥有了十五岁的心智，嚯嚯，这下尽可以避免掉小时候的尴尬黑历史了。 第一步，咳咳，看她做一个高冷小孩儿。 “敏敏，来，妈妈给你穿衣服。” …… “把这个胳膊伸出来。” “啊，我们敏敏真棒。” 姜敏现在很无语，她只有五岁啊，五岁拥有十五岁的脑子能干什么呢？ 天天混吃等死吗？不，她坚信，她的天赋异禀是有意义的。 但是现在，她要跟她爹出去户外活动了。这是小孩长身体的每日必备。 “敏敏，要不要爸爸抱呀。” 姜海涛站在门口，看着被装扮成一个球的姑娘慢吞吞的挪着。 粉色的棉袄，粉色的鞋子，粉色的手套，一整个粉色的小人。 带着孩子到了玩耍的广场上，姜爸蹲下身嘱咐她。 “约法三章，爸爸在这里看别人下棋。你自己乖乖的，有事过来找爸爸，不可以自己离开……” 可惜她不知道怎么用五岁的脸做出不耐烦的表情，不然她肯定要顶着姜爸震惊目光展示一下。 姜爸瞄了两眼刚刚还站在滑滑梯边上的闺女，转身钻进了旁边大爷的棋局。 他不知道，这边才刚刚一步“马走日”，他闺女就出了院子门。 姜敏逛着街，她现在有一种宠物视角的感觉，看所有的东西都很奇怪。 比如说，街边的甘蔗，成了不可企及的定海神针。 比如说，小贩叫卖的糖葫芦，成了高挂枝头的鲜果。 比如说……比如说，现在在她面前的这个人的腿，怎么都不移开。 姜敏抬头就对上了他的目光，脏兮兮的人，满脸横肉的脸上挤着笑，操着一口外地口音。 “小妹妹，想不想吃糖葫芦啊？” 对面珠圆玉润的小娃娃抬起头来。 ——呸—— 一口口水吐到他脸上。 “你个人贩子！” 小娃娃老气横秋的踱着步子就要离开。 那汉子恼了，这事就得快，收了笑脸就要来硬的。 两只手钳制住小娃娃的胳膊，拎萝卜似的轻松的很。 “救命啊，救命啊……爸爸，救命啊” 这里是菜市场的后门，这个点所有的商贩都在卖菜，根本没人听得见。 眼见着就要被抓走，抓着她手的人贩子手却一松。 “卧槽，哪来的野小子，不要命了你。” 一只手扯过姜敏，她还没反应过来。那只手不大，满是冬天皲裂的破口子，拉到她早上刚涂完婴儿面霜的手上，刮得生痛。 抬头一看，原来是他。 他是个没人要的小子，叫宋承泽，也就九、十或者十一岁吧，也没人在意。他没有爸爸妈妈，靠着别人卖剩的菜或者好心送的东西度日。 眼见着人贩子就要追上来，姜敏蹭的一声腾空而起。 他把她抱起来了，蹭蹭蹭的跑。穿着脚上那双露着脚趾头的破解放鞋一路狂奔。 因为过来捡菜叶子，他熟悉这里的每条小路，又因为两个小孩身形小，很快就甩掉了对方。 等到宋承泽把她放下来，她才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看到他的脸。 呃，一个字形容。 脏。 是那种看起来擦不干净的脏，陈年的污垢藏在本应该白净的皮肤里，透出小老头的独特感觉。后知后觉的，她才反应过来刚刚在他身上闻到的一股坏掉的猪油味。 全身上下最最干净的就只剩下那双眼睛了，透着一股未经世事的清澈。宋承泽读书，应为前几年政府的人过来视察，看见他之后，让他到学校读书，免去了书本费和学杂费。 他带着她来到了他的藏身之处——一个小破屋子。 里面很乱，捡来的煤炉渣子升起的火，上面咕嘟咕嘟不知道在煮些什么。 同样是捡来的桌子上随随便便的放着破烂一样的作业本，他应该不怎么看书吧，姜敏是这么想的。 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放眼望去整个屋子都透着一股破烂的气息。 好吧，宋承泽消失的父母留给他的，除了这个还能讲的过去的名字，就什么都不剩了。 他从滴着水的水池里拿出一只还不算破的厉害的碗，打开锅盖，里面炖的是昨晚捡回来的萝卜青菜。 一碗冒着热气，但似乎好像还没有煮熟的青菜端在了姜敏面前，这个房子里没有桌子。 两个人都愣住了，姜敏看着眼前的青菜，开始怀疑五岁的话吃这种东西中毒死亡的概率。宋承泽开始考虑她会自己吃东西吗。 “我不吃这个，我要喝奶奶。” 面前的小团子突然发声抗议，姜敏怕自己再说晚一会儿这碗老青菜叶子烂萝卜就要到自己嘴里了。 即使面前的是刚刚救了自己的恩公，她也不能昧著良心表现得不嫌弃这碗老青菜叶子烂萝卜。 宋承泽被她突然的发声吓得瞳孔一瞬间放大，他还以为她不会讲话呢，反正他又没养过孩子。 “我没有奶奶，这里只有这个。” 哦哦哦，可能他父母留给他的除了名字还有这副好嗓子吧，他的声音还不错唉，虽然长时间没人说话有一点点沙哑。 姜敏从粉色的棉袄口袋里掏出姜海涛给她装好的奶粉，塑料勺平平一勺装到保鲜袋里。因为临近过年时常走亲戚，所以就分装好奶粉放到她的袋子里。 娃在奶粉在，一哭就只要从口袋里掏一个出来充好就行，方便省事。 肉乎乎的手递给他，放到黑黢黢的手掌里，每一条掌纹都被冻得开裂。两只手放到一起，颜色质感显出鲜明的对比。 姜敏奇怪的探出脑袋，原来十岁手上就可以起老茧了。 宋承泽小心的把那锅半生不熟的烂菜叶子放到地上，再刷干净一个破锅给她烧开水。这里没有开水，他自己都是喝冷的，结冻了就嚼块冰。 突然，门外扑通一声，有人踹了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门。 姜敏一个箭步，迈着短腿躲到宋承泽身后，揪着他的衣服。 来了一帮人，姜敏认得他们，是街上的一帮混混，天天打架生事，每年都要蹲几回局子。姜海涛每次看见都要跟她讲，离他们远一点。 姜敏清楚的感觉到，身前的男孩子也在发抖。好吧，他还穿着单衣，应该抖得更厉害了。 “哟，小破烂货今儿还捡到了个孩子。来，让你鑫爷看看，是谁家的孩子啊。” 姜敏也开始抖了，她现在才五岁啊，连叫救命声音都不够大。 只能祈祷宋承泽不要把她交出去了。 那个自称鑫爷的黄毛混混见两人不懂，骂了一声，踹了一脚门。 “耳朵聋了是不是，想要教训，操” 他人还没动，烟味已经直冲的整间屋子都是。 宋承泽还是挡着不动，尽管姜敏能感觉到他抖的更厉害了。不经在心里道，真是爷们儿，等她长大了就过来和他拜把子。 黄毛脸上那道耀武扬威的刀疤几乎要扬到宋承泽脸上去，他瞥一眼身后的奶娃娃，邪笑着。 “不错啊，小小年纪都会英雄救美了，你这小美人怕是还穿纸尿裤吧。” 他恶狠狠的伸手在姜敏头上按一把，姜敏感觉脑袋都要被按断了。 还好，黄毛收手了，他转身回到门口，又恶狠狠踹着门。 “明天这个点，带好你的家伙到弄堂口。”他扭头露出威胁的表情，“你不来帮我，我就先灭了你再去弄那帮孙子。” 人终于走了，远远的还骂着脏话，“带上你最趁手的家伙，别打群架都不会，净丢他妈老子的脸。” 宋承泽眼睛都不眨一下，自顾自端出那锅烧开的水给她冲奶粉。 那只豁了一个口的碗放到她手里的时候，还有结成块的奶粉团飘在水面上。 宋承泽看着她嫣红的小嘴合到晚上，吸溜一声喝着奶，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他还从来都没喝过奶呢。 “我不喝了，我要回家。” 姜敏实在喝不下这碗水冲的太多的奶粉，一点味儿都没有。 “可是你的奶还没喝完。” 宋承泽接过她递过来的奶，她喝了一口都看不出来，依旧是满满的一碗。 “我不要喝了，我要回家。” 姜敏作势要哭，她内心爽死了，这种小孩惯用的无耻伎俩就是很好用。 “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宋承泽用一只破铁锅罩住那碗奶粉，怕被野猫偷了去。 他牵着她的手把她送回到江海大院的时候，姜海涛还傻乎乎站在那里看人下象棋呢，丝毫不知道闺女已经出去经历了许多。 宋承泽回到自己的破屋子里，小心翼翼的捧起那碗还温着的牛奶。深深吸一口气，奶粉特有的浓香就弥漫了整个鼻腔。 干裂的嘴唇碰到碗边的一瞬间，他想着，那个可爱的小妹妹应该不会再来这里了吧。 他几乎是一小口一小口抿掉那碗牛奶的，最后又举着碗半天沥干里面的最后一滴，然后倒上一碗热水再冲一遍喝掉。 直到碗里的水一点奶味儿都没有，他打了个嗝，喝水喝的有点想吐。 这就算那个妹妹给他的报酬吧。 他心满意足，这实在是他记事以来吃到的最好吃的东西了。他没有爸爸妈妈，曾经有个人说是他的姑姑，照顾了没几天就逼着问他父母给他留了什么东西，让他交出来。可他连父母都没见过，那里知道留了什么。 那姑姑走的时候，除了咒他早点去死，还把他唯一的一张床踹断了一根腿。一直到现在，那跟床腿还是缺着的，搞了一堆破烂撑着，时常半夜睡着就塌了。 姜敏，是这么多年来没有带着恶意来这个小屋的第一个人。 宋承泽扯着破烂短小的衣服躺到那张半倾倒的床上，吸溜着鼻涕，睡着了就不冷了。 回到了温暖的家里，姜敏刚抱上一壶冲的温度正好的奶粉。不知道是不是这个身体影响到了她，虽然是十五岁的神智，但似乎行为举止都是按照五岁的习惯来的。 比如她吃饭很费劲，保留着每天三罐奶的习惯。果然，人的天性就是改不掉的。 2. 第 2 章 “爸爸，袋袋里没奶粉了。” 她拍拍身上的口袋，示意姜海涛再给她装上。 姜敏看着姜海涛弯下腰给她装到袋子里，她这好大爹还没发现女儿差点被人贩子抓走了呢。 她好好合计了一下，她还是得装的和正常五岁小孩一样，不然肯定要引起轩然大波。 第二天上午九点，姜海涛照例带她下楼去活动。 昨天那个拖着鼻涕的救命恩人，不会真的去打群架了吧。 姜敏又一次迈着胖乎乎不太灵活的步伐出了门，不过这一次她学乖了。她走在街上都有人的地方，四处观察着警惕的很。 他的小破屋子里没有人，还是一锅老白菜叶子烂萝卜在锅里咕嘟咕嘟的煮着。 不会吧，不会她来迟了，他已经被解决了吧。姜敏暗自想着，她还是去他们说的弄堂口看看吧。 她认得他们说的弄堂口，那里快要拆迁了，人基本都搬光了，是个打架的好地方。 姜敏抄了近道，还好记得她爹曾经带她走过几次小路。不然光凭她这两条小短腿，走到那里只能给那个傻子收尸了。 远远的她就看见两帮人在对峙，她躲在一株矮灌木丛里侦查情况。很谨慎的收好身体，只剩下一个冲天小辫隐隐从灌木的绿叶边冒出来。 为首的黄毛正在与敌方阵营叫骂中，单手拖着一把砍刀在地上划拉出刺耳的声音，一些污言秽语不堪入目。 姜敏看着他们的武器，好家伙，钢筋大铁棍，榔头斧子大砍刀，配上一个个染成了万国旗似的脑袋。吓得她脑袋一缩，这是看到了都觉得有罪的情景啊。 今天这一架打下来，怕是医院和监狱总要选一个。 她很快就看到最后方的那个小矮子，就像是一群玉米杆里竖着一只冒着傻气的鸡仔，裤子口在脚踝上方绷着，冻得不停用手擦着摇摇欲坠晶亮的鼻涕。 宋承泽手里提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锹，应该是哪个垃圾堆里现捡来的。毕竟他家里连双筷子好像都没有，就更不用提铁锹了。 姜敏想，这铁锹估摸着还没打就自己散架了。甚至因为吃的不好，他才将将达到铁锹的高度。 那边黄毛的叫骂已经进行到白热化程度，双方的精神小伙都已经开始摩拳擦掌了。 难怪昨天说宋承泽不来就直接收拾他，这幅场景，还不如直接收拾了呢，起码还能捡条命。 不知谁先动了棍子，双方立马打成了一团，四处都响着铁质棍棒交杂的声音。 宋承泽站那儿都傻了，他是被叫来充数的，他才十岁，懂什么打架。铁锹的头已经自己掉到了地上，他拿着光光的木棍站在那里。 姜敏还指望他自己跑呢，现在一看，那不直接就是个傻子嘛。 不是， 现在这个场景， 你搁那擦鼻涕， 你鼻涕比命还金贵啊。 混乱中冲上去一只粉色的团子，一把揪住宋承泽的袖子。 “快跑啊，再不跑命都没了。” 身后已经有被击倒在地的的小混混，哭爹喊娘的骂着，然后被更多的人围攻。 宋承泽终于反应过来，拔腿就跑。一边的姜敏根本跟不上，两条短腿倒腾起来却一点效果都没有，身体突然腾空，被他像昨天一样一把夹起就跑。 姜敏感觉肋骨都要被他夹断了，好家伙，这是真有力啊，一口气夹着她跑了有一公里，都快到他的破屋子里了。 等宋承泽把她放下来，两只小辫子已经一个东倒西歪一个直冲天际，上面的小发卡也丢了一个。 “你是傻子吧，你怎么不跑啊。你知不知道他们会被警察抓走的。” 姜敏被他颠了一路，一只手卡在肚子上，毕竟小孩没有腰，一边没好气的教训他。 面前的男孩脸上跑的发红，一脸惊奇的看着她。 他没想到她还会回来，这个小妹妹竟然不嫌弃他，他很有些感动。 姜敏还叭叭的说呢，那只粗糙满是裂纹的手突然就伸到她的脑袋上，捋顺了那两只造型奇特的辫子。 ——嘶—— 姜敏被扯疼了一下，冬天手上要涂儿童护手霜，他没有，手上的裂口直接勾到了她的头发。 她迈着小步子，主人一般巡视着这间屋子。 “你要读书懂不懂？不然你就只能永远都住在这里，永远都没有朋友。只有读书以后才能吃得起肉包子懂不懂。” 她现在可是十五岁的神智，这些话术手到擒来。宋承泽不读书的话，即使当街溜子，也肯定是是最惨的那一个。 她指着书桌上摊开的小学生课本，“这个字你认识吗？” 宋承泽看着这个奇怪的小妹妹摇摇头。 “傻子，这个字是泽，沼泽的泽，你连你自己的名字都不认得。” 他低着头看那个泽字，他现在读小学三年级，老师也不管他，同学也不和他玩。每天他就趴在垃圾桶旁边的座位上睡觉，到了中午能蹭一顿免费的午饭。晚上没有晚饭，所以下午他一般就回来了。 桌上摊着的那本书，老实算的话只能说是半本，冬天生不起火的时候他就会撕书烧火。从来没有人告诉他，那是他未来的希望。 姜敏从口袋里掏出重新装好的奶粉放到桌上，她昨天就看见他冲奶粉的时候就咽了好几下口水。 “你要喝奶奶吗？我来烧水。” 宋承泽眼睛亮了一瞬，今天她还剩下的话，他就又能喝到奶粉了。 “我不喝，这个是带给你的，谢谢你昨天救了我。” 奶粉放下的一瞬间，周围还蹦起一圈灰尘，在阳光的照射下慢慢落下去。 “我要回家了，不用你送，我认得路。” 说完姜敏就迈着大爷似的步伐要离开这间小破屋子。啧啧，教育了个小孩儿，她很是满意，舒坦了。 “等一下——” 宋承泽几步跑到她面前，开着裂的手竟然忸怩的握在一起，脸上升起两块红沱沱，眼里透出希冀的目光。 “你还会来找我玩吗？” 本来这个年纪的小男孩是不愿意和三五岁的洋娃娃似的小姑娘一起玩的，可是宋承泽不一样。他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姜敏的出现已经是奢求了。 姜敏看着他眼里透射出来的恳求，粉嫩的樱唇微启。 “——不会——” 失望溢出了眼眶，宋承泽低着头，这个小妹妹应该也和其他人一样是嫌弃这里的吧。 “那…那我送你回家。” 他牵着她的手，低着头有些沮丧。 他这样的人，总是交不到朋友。 人已经走到了江海大院的门口，姜敏挣脱了他的手。她一眼就看见了还在看棋的姜海涛，声色激动的指指点点对着棋盘。 她已经走远了几步，突然又回过头来。 “宋承泽，人不应该是这个活法。” 泫然欲泣的男孩子正在为自己没能把握好，没能交一个好朋友而难过。等到宋承泽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的时候，姜敏已经钻到人堆里去牵她爸爸的手了。 人不应该是这个活法，可他的人生除了老青菜叶子和烂萝卜，他什么都没见过呀。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得，也没有人叫他的名字。 姜敏没有再去过那个小破屋，她正享受着十五岁躺在家里抱着奶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五岁的躯壳真的很好用啊，打碎一个碗，妈妈还笑眯眯的说碎碎平安。 年三十的早上，姜敏穿着一身新衣服从家里往外面望。才早上十点，大街上就没有行人了，没有商贩做生意一直到大年三十。 吃完年夜饭，姜敏带着新买的虎头帽下楼去放烟花。刚下楼，不远处的垃圾桶碰的一声，里面窜出一只胖滚滚贴了秋膘的狸花猫。 “敏敏，看，猫猫也在找年夜饭吃。我们去拿一点饺子给猫猫好不好？” 姜海涛平素虽然粗心大意，但本心其实很善良。 姜敏拽拽他的衣摆，“菜市场门口也有一只流浪猫。” “啊？”姜海涛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住在菜市场附近的宋承泽。 他笑着摸摸女儿的脑袋，“我们敏敏都会打比方了，真不错。” “比方是谁，我们为什么要打他？”姜敏会适时的掩盖自己不同于年龄的智慧，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嘛。这点道理她还是懂的。 姜海涛端着两碗热好的饺子下了楼，一碗留给小猫，另一碗端着去菜市场门口。 “给你，你去送好不好？”姜海涛把碗递到她手里，这可是培养闺女善良品质的好机会。 姜敏端过饺子，心中暗自腹诽，他不会是怕黑吧。 宋承泽的小屋在马路边是昏暗的，他交不起电费，屋里也没有电灯，只有路灯的光透一点点进去。 胖乎乎的小手用力扣着那扇被黄毛踹倒的门，“傻子，你在家吗？” “叫哥哥，要有礼貌。”一边猫着的姜海涛出声提醒。 门里良久才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大年三十没人卖菜，他自然也捡不到烂菜叶子，索性就早点睡觉，这样就不会饿着睡不着了。 “是你？”借着路灯光，他一眼就看见门外带着虎头帽的小女孩。 “嗯，我和爸爸给你送来了饺子。” 顺着她的手望去，一碟码着整整齐齐的水饺还冒着热气。他不禁咽了咽口水，这两天卖菜的人渐少，没得吃的时候都是菜市场门口几个卖菜的大娘烧饭的时候给几口。 姜敏蹲在他旁边，看着他狼吞虎咽地几乎不嚼，一盘饺子像是滑到了肚子里。 她伸出手，一根仙女棒躺在她手心里。 “这个给你玩，小孩子过年都要放烟花。” 姜海涛给两个孩子点着了仙女棒，笑着看两个孩子放烟花。 可是宋承泽不会玩，他只会呆呆地拿着棒子在手里，不会画圈也不会跑来跑去。他就只看到了那个带着虎头帽的小女孩，像是仙女一样，给他带来了温暖，给他带来了光明。 人不该是这个活法，他第一次明白了这个意思。 3. 第 3 章 开春了，姜敏的幼儿园也开学了。 她带上小黄帽，被姜海涛上班的时候顺道交到幼儿园的时候，一反常态，她都没有哭。 “我长大了，我是六岁的宝宝，不能哭了。” 实际上她心里爽呆了，十五岁大龄儿童一招整顿幼儿园，这不简直是天堂。 可她没想到结果是这样的。 面前的小胖子眼泪汪汪，胖嘟嘟的手指蜷曲成小拳头。两道八字眉高高耸起，在老师面前声泪俱下的控诉姜敏的罪行。 “老师！就是她，拉我的小蜜蜂触角！” 老师一脸懵，什么小蜜蜂触角。 小胖子委屈的一撇嘴，险些露出换牙的一个大豁口，脑袋一低，小胖手指一点。 “就是这个。” 是他头顶上的小蜜蜂帽子，做了两个毛线扎的硬戳戳的小触角。 姜敏双手抱臂，一脸无辜。无语了，这小屁孩也忒小气了，早上妈妈刚扎好的小啾啾都气得凌乱了几分。 “老师，我没有，我就是问他借着带一下。谁知道他小气死了，略略略略。”她挑衅的对着小胖子做起了鬼脸。 “我才没有，我不是小气鬼。”小胖子也急了，挣扎着一张脸通红。 “小气鬼，喝凉水……”旁边围观的孩子们唱起不久前才学到的童谣，急的小胖子面红耳赤。 老师一个没拉住，小胖子灵活的冲了出去，两个人厮打到一起。 好了，现在得叫家长了。 姜海涛赶来的时候，正好就看到了脸上被咬出一个牙印的姜敏，眼里还含着泪花不服气呢。 双方家长赶到的第一时间，没有协调，没有争吵，对着这幅场景狂笑不止。 小姑娘的丸子头被扯散一个，脸上有个留着豁口的牙印，正一脸不服气。旁边的小胖子，眼泪汪汪，手里捧着掉下来的又一颗牙齿，哭唧唧喊着他又掉了一颗牙。 最后双方握手言和，姜敏牵着他的手，嘴里说着以后是好朋友，心里可嫌弃了。 哼，她才不会和他做朋友，她都差点破相了。 小帽子放到姜敏的脑袋上，小胖子也不哭了。 “姜敏，这个帽子送给你了，你不要哭了好不好？”他又可怜兮兮的绕着她转。 “实在不行的话……就……就……” 小胖子破釜成舟似的又说不出来，终于，他一狠心一跺脚，差点都没站稳，把手里的牙齿递出去。 “这个牙齿送给你，让你多长一颗牙齿好了。” 在场的大人哄堂大笑，姜敏往后退一退，她可嫌弃了。 “我才不要你的牙齿，行了行了，我接受你的道歉。” 一场战役，奠定了她现在乃至小学的班级地位。幼儿园的原班人马升到小学的时候，姜敏已经在班级里获得了敏姐的尊称。 时间过的很快，姜敏进了小学。小学的班主任是一个长发飘飘的温柔女孩子，是刚刚一毕业就过来教他们这帮小孩子的。 “同学们，做坐坐好。我们从幼儿园过来的宝宝，到这里就变成了沈老师的学生了。所以我们有一个长大的仪式，由六年级的哥哥姐姐们给我们系红领巾。” 沈老师的声音很温柔，讲台下的小孩子们根本不知道什么是上课，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姜敏站起身来，“大家安静，我们要听沈老师说话。” 沈老师看这个珠圆玉润的小娃娃站起来，心生喜爱。 “那姜敏小朋友，过会儿你就站第一个，帮老师带领小朋友排排好进场地好不好？” 会场是彩纸气球装扮好的，高年级的学生都已经等候在里面了。 一年级的小孩子带着幼儿园的小黄帽，一个个东张西望的紧张着鱼贯而入，如同一堆堆刚出生不久的有着暖黄色绒毛的小鸡。 姜敏站定，抬头一看，她呆住了，眼睛瞪得大大的。 是宋承泽，他都六年级啦。 宋承泽看见她也很意外，但不经意间笑了一下，似乎遇见她很高兴。他的头发应该是自己修剪过，透着一股随意的精致。身上的校服虽然皱皱巴巴但也是干干净净的，只有那双手，依旧是干裂的。 按照程序，他走上前摘掉她的小黄帽。顺手，他还揉了两把她的脑袋。 “你怎么排第一个了呀？” 宋承泽的笑里藏着些骄傲，他挺起胸脯，“因为我的成绩最好。” 他蹲下身给她系红领巾。 姜敏顺势望向他的眼睛，果然和之前不一样了，那种清澈的愚蠢都消失了唉，这就是知识的力量。 回到班级，姜敏成了他们小班级的班长，沈老师说她很有号召力。 可不是嘛，她可是幼儿园就被叫敏姐的人唉。 小学一年级和幼儿园就一岁之隔，可是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 比如说——包干区。 他们班的包干区和二年级三班的连在了一起，秋天的落叶又多，风一刮就在两个班的包干区里面来回飘。 “敏姐——二三班欺人太甚了，他们班的同学用扫把把落叶扇过来，我们都扫不完了。他们班的还摇树，老师说不能摇小树苗。” 前来报告的是姜敏的小同桌，没错就是那个小胖子，名叫赵成博。 姜敏眉毛一挑，这能忍？必然不能。 她抄起一把扫帚就往包干区的方向冲。 “就是你，往我们包干区里扇落叶？” 姜敏是个实干派，边质问着手里的扫帚已经开始往对面进行攻击了。 二年级就是不一样，多吃了一年饭胆子都大些，拿着工具就堵在两个包干区的交界处。落叶都堆在他们脚下又回到一年级的包干区。 姜敏火气上来了，扎着双马尾的脑袋就往对方撞去。一边的赵成博也不怂，总不能让他的同桌一个人上阵吧。 两个人火箭筒发射似的就往对面冲去。 二年级的同学扔了手里的工具，一把将姜敏往外推去。 大战一触即发。 姜敏以为自己要被推倒了，还想着草率了，这波应该把班里的小同学全部喊来的。待会儿站起来喊人应该还不算丢脸吧。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她撞到了一个瘦瘦的怀抱里。 还没看见人，一触到那双手她就知道了。 是宋承泽。 “怎么打架了？” 姜敏脑袋一转，这不是现成的人嘛，还省的她待会儿去摇人。 她嘴角一弯，眉头一皱，硕大的泪珠顷刻间就要从眼眶中掉落。 “他们欺负人。” 二班的同学转眼间就冲过来了。宋承泽把姜敏往身后一推，和小个子二年级同学扭打起来。 他到底大些，二年级的同学打不过他，开始对骂。 “原来是六年级那个没人要的书呆子啊，我以为谁呢，原来是个菜市场门口捡烂菜叶子的。”他一边说还一边大肆宣扬，发出耻笑声。 宋承泽低着头，握紧的拳头颤抖着垂在腿旁。他以为他的生活已经变了，可是还是如此轻而易举的就可以随时被中伤。 ——呀啊—— 他来不及拦住她，身后仿佛射出了一颗小炮弹一样。姜敏一脑袋就将那位还在发表耻笑演讲的同学撞倒在地。 她叉着腰，就这样站着居高临下的姿态，头扬起来，一脸睥睨天下的姿态。 “就你也配说别人，有了爹娘也没有教养。宋承泽是什么都没有，但人家至少有成绩有品行。”“而你，”姜敏冷笑两声，“只会以大欺小，嘲笑别人高贵的品质。不过是因为你自己一无是处而已。” 噼里啪啦的一顿输出，地上的同学已经呆了，紧接着反应过来就是满脸通红。 一只嫩白的小手伸过来，拉着宋承泽走了。 姜敏是他的英雄。 把他从麻木和混沌中解救出来的英雄。 一场闹剧以老师的调解收场，二年级的同学给他们道歉，梗着脖子一脸不服气。 姜敏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姜海涛，这太丢脸了，打不过就告诉家长，她可是被称为敏姐的。 “爸爸，你能给我一点钱吗？” 姜海涛手里提着她粉色的小书包，里面晃着没几本书。一年级的课本本来就少的可怜。 “为什么要钱？” “因为有人帮助了我，所以我要送个礼物给人家。” 姜海涛揪了揪她的小辫子，看着她脸红红的，别到一边去。 “行，咱们就是要知恩图报。要多少钱？”他豪爽的拿出钱包，抽出里面的五块钱。 “——我要一百——” “什么？你要买黄金吗？要一百？你妈给我零花钱都没这么大方过！” 姜海涛把五块塞回去，这闺女送人礼物大手大脚啊，一年级的小孩就一百起步了？ “就五十，多了没有。我警告你，别跟你妈说啊……” 姜敏撇撇嘴，算了，五十就五十。 成长为小学生，她已经有了一些些自由，至少校门口的小卖铺文具店可以自由出入了。 赵成博跟屁虫似的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穿过前面的小贴纸的架子。 “哇，敏姐你发财啦。” 他们停在后面的架子面前，高年级学生才会光顾的一排精致桌面摆件。 “这个小球自己不停下来，还有这个沙漏，好漂亮啊……” 两个矮萝卜头挤在架子面前，抬头看上面的高级玩具。 姜敏看一眼价格标签，七十八元，可是她只有五十。 她转一圈，手里的五十块都捏出了汗。 店里面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看店的老大爷走过，看见是两个白胖可爱的娃娃，倒也不赶他们走。 “你们要买什么呀，小朋友们。” 姜敏摇摇头，她买不起这里的礼物。 “我们钱不够。” 她转身就要离开。总不能白跑一趟吧，姜敏开始抬头寻找挂在架子上的小零食，犒劳一下自己还是有必要的。 她突然顿住，架子上摆着一排不锈钢材质的台灯，外表很简约。她踮起脚尖扒拉着台灯脚下挂着的标签——四十八元。 “喜欢这个灯啊？这个灯能插电也能充电，就适合你们这样的小娃儿晚上看书用。” 老大爷会意的把灯拿下来，递到姜敏手上。 一年级的学生哪里会有晚上回家看书的，看书的都是那些大孩子了。 开关被按亮，暖暖的洒下一大片灯光来。这个比路灯肯定好用多了，宋承泽可以用它来看书。 姜敏拿着台灯去付钱，旁边的赵成博屁颠屁颠的跟着。这个小胖子自从幼儿园跟她打了一架就一直跟着她，哦，现在好像也不怎么胖了。 剩下的两块钱，赵成博在旁边咽第三次口水的时候，姜敏买了一条糖。 “我们一人一半，你快回家去吧。” 姜敏把台灯装到书包袋里，一溜烟的垫着脚跑回家。